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斯泰爾斯莊園奇案 | 上頁 下頁
二四


  當我們踏著輕快的步子離開這幢房子時,我朝他看了不止一次。以前,我經常發現,要是有什麼事情使他激動了,他的眼睛就變得象貓眼一樣綠瑩瑩的。現在它們就是這祥,象兩顆綠寶石似地在閃閃發光。

  「我的朋友,」他終於打破了沉默,「我有一個小小的想法,一個非常古怪,也許是完全不可能的想法。然而——它很適合。」

  我聳了聳自己的肩膀。我暗自思忖,波洛腦子裡這類異想天開的想法稍微多了一點了。無疑,在這樁案子裡,真目實在是一清二楚的了。

  「這麼一來,盒子上的空白標簽就有了解釋了,」我說。「象你說的一樣,很簡單。我實在覺得奇怪,我自己就沒有想到這一點。」

  波洛看來好象沒有在聽我說話。

  「在那兒,他們又有了一項發現,」他伸出個大拇指,猛地舉到肩上,往後朝斯泰爾斯的方向指了指,說。「我們上樓的時候,韋爾斯先生告訴我的。」

  「發現了什麼?」

  「他們把東西鎖進閨房寫字臺的時候,發現了一份英格裡桑太大的遺囑,注明簽字日期是在她這次結婚之前,上面寫明把她的財產遺贈給阿弗雷德·英格裡桑。這一定是在他們剛訂婚那陣子立的。這真使韋爾斯大為諒詫——對約翰·卡文迪什也是如此。它寫在一份印就的遺囑格式紙上,由兩名僕人連署——沒有多卡斯。」

  「英格裡桑先生知道這個嗎?」

  「他說不知道。」

  「對這不能完全相信,」我懷疑地說。「所有這些遺囑全都亂七八糟。告訴我,信封上那幾個亂塗的字怎麼幫助你發現昨天下午立過一份遺囑的?」

  波洛笑了起來。

  「我的朋友,在你寫東西的時候,你有過筆頭呆的情況嗎?忘掉了某個字的正確寫法?」

  「有過,經常這樣。我想,人人都有這種情況。」

  「確實如此。而且,在這種情況下,你會在吸墨水紙的邊上,或者是一張空白的廢張上,把這個詞試寫一兩次,看看寫對了沒有,是嗎?那麼,英格裡桑太太就是這樣做的。你會發覺『possessed』(擁有),起初少寫了一個『s』,後來加了一個——才寫對。為了要弄清楚,她又進一步試寫了一個句子,即『Iampossessed』(我擁有),那末,這告訴了我什麼呢?它告訴了我,英格裡桑太太昨天下午寫過『possessed』這個詞,加之,由於我腦子裡對壁爐裡找到的那一小片紙記憶猶新,所以我馬上就聯想到可能有一份遺囑——一份幾乎肯定要包含這個詞的文件。這一可能性被有關的事實所進一步證實。在這種全面的混亂情況下,今天早上閨房沒有打掃。在寫字臺附近有幾個褐色泥土的足跡。這幾天天氣都很好,因此,留下這麼多的泥,一定不是普通的靴子。

  「我走到窗口旁邊,馬上就看到秋海棠是新栽的。花壇上的泥土和閨房地板上的完全一樣。而且,我從你那兒獲悉那些花是昨天下午新栽的。這時我就確信,有一個、或者也許是兩個花匠——因為花壇上有兩種腳印——走進閨房來過。而如果英格裡桑太太僅僅想要和他們談幾句話的話,她多半只要站在窗子旁邊就行了,他們根本不需要走進房間。因此,我就十分肯定,她新立了一份遺囑,並且叫這兩個花匠進來,在她的簽字旁連署。結果證明我的推測完全正確。」

  「這真是巧妙極了,」我不得不承認。「我必須承認,我從那幾個亂塗的字所得出的結論是完全錯誤的。」

  他笑了起來。

  「你對你的想像力太放任了。想像力是個好奴僕,但也是個壞主人。最簡單的解釋總是最可靠的。」

  「還有一點——你怎麼知道公文箱的鑰匙丟了?」

  「這我原來並不知道。這是個推測,結果證明是正確的。你看到的,鑰匙捏手處穿著一小段擰在一起的金屬線,這馬上使我想到,它有可能是從一隻易於損壞的鑰匙圈上扭落下來的。而假如鑰匙是丟失後重又找到的話,英格裡桑太太一定會馬上把它套回到她的鑰匙串上;但是在她那串鑰匙上,我發現的顯然是只備用鑰匙,很新,很亮,這就使我作出這樣的假設:另外有個什麼人把原來那把鑰匙插在公文箱的鎖眼裡了。」

  「對了,」我說,「毫無疑問,一定是阿弗雷德·英格裡桑。」

  波洛嚴肅地著看我。

  「你非常肯定是他犯的罪嗎?」

  「嗯,當然,每一個新的情況似乎都愈來愈清楚地證實了這一點。」

  「恰恰相反,」波洛平靜他說,「有好幾點對他有利。」

  「嗨,得啦!

  「是真的。」

  「我看只有一點。」

  「哪一點?」

  「昨天晚上他不在家裡。」

  「這就象你們英國人說得一樣:『打偏了!』你選的這一點我認為恰恰說明對他是不利的。」

  「這怎麼說?」

  「因為,要是英格裡桑先生事先知道他的妻子昨天晚上會被毒死,他當然可以有意地計劃好離家不回來。他的藉口顯然是偽造的。這就給我們留下了兩種可能性:或者是他知道將要發生的事,或者是有他自己的不在場的理由。」

  「什麼理由呢?」我懷疑地問道。

  波洛聳聳肩膀。

  「我怎麼知道?毫無疑問是怕受懷疑。我得說,這位英格裡桑先生多少是個壞蛋——可是不能說他必然是個殺人兇手。」

  我不相信地搖搖頭。

  「我們的意見不一致,呢?」波洛說。「好,讓它先擱著吧。時間會證明我們倆誰是對的。現在讓我們來看看本案的另一些方面。臥室的所有門都在裡面閂上,對這件事你是怎麼看的?」

  「唔——」我考慮了一下,「這得從邏輯上來看。」

  「正確。」

  「我得這樣來闡述。門都是閂的——這是我們的眼睛告訴我們的——一可是,地板上的焰燭油,燒毀的遺囑,都說明昨天晚上有人進過房間。你同意這樣看嗎?」

  「完全同意。闡述得很清楚。繼續說下去吧。」

  「好的,」我說,受到了鼓勵,「由於進入房間的人不可能通過窗口,也不可能有什麼神奇的方法,由此得出結論,門一定是英格裡桑太太親自從裡面打開的。這更加使人確信,此人就是她的丈夫。她當然會打開通向她丈夫房間的門的。」

  波洛搖搖頭。

  「為什麼她一定會呢?她已經閂上通向他房間的門了——就她而言,是個極不平常的舉動——昨天下午她和他剛有過一場很激烈的爭吵,不,她決不會允許他進她的房間的。」

  「不過你同意我的看法,門一定是英格裡桑太太親自開的吧?」

  「有另一種可能。也許她上床睡時,忘了閂上通向過道的門,而到後來,天快亮時,她才起來閂上門。」

  「波洛,你的說法不時開玩笑吧?」

  「不,我沒有說一定是這樣,可是,也許是這樣,好了,換一個問題吧。對你偶然聽到的卡文迪什太太和她婆婆之間的談話的片斷,怎麼理解?」

  「我已經把這給忘了,」我若有所思地說。「完全象個謎。象卡文迪什太太這樣一個極度高傲、謹慎的女人,會如此粗暴地去干涉完全不屬￿她自己的事情。這似乎是難以置信的。」

  「確實如此。一個有教養的女人這樣做,實在是件令人驚訝的事情。」

  「這確實難以理解,」我同意說。「然而,這並不重要,沒有必要去考慮它。」

  波洛突然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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