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神秘的奎恩先生 | 上頁 下頁 | |
六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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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特思韋特先生猶豫了一兩分鐘,然後挑了那幅仙人掌果和蘆薈的草圖。最顯著的位置是一株色彩豔麗的模糊的黃色含羞草,猩紅的蘆薈花朵在畫面內外跳動,暗示著整個畫面的那種不屈不撓和一絲不苟的則是橢圓狀的仙人掌果和基本花紋呈劍狀的蘆薈。 他朝那個姑娘微微鞠了一躬。 「我很高興得到了這幅畫,我想我是賺了。某一天,卡爾頓·史密斯小姐,我能以很可觀的價格賣掉這幅畫——如果我想的話!」 那個姑娘探前身子,看他選中的是哪一幅。他看見她的眼睛裡放射出一種新的光芒。第一次,她真正意識到了他的存在,在她朝他迅速的一瞥中含著尊敬。 「你挑了最好的那幅,」她說,「我——我很高興。」 「哦,我猜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公爵夫人說,「而且我打賭你是對的。我聽說你確實是個行家。但你別告訴我所有這些廢物是藝術,因為它不是。當然,我們不必深究這些。現在我只是打算在這呆幾天,我想看看這個島上的東西。你有一輛車,是嗎,內奧米?」 姑娘點了點頭。 「太好了,」公爵夫人說,「我們明天要去某個地方進行次旅行。」 「它是輛雙座汽車。」 「胡說,還有一個汽車後座,我想薩特思韋特先生可以坐在那兒。」 薩特思韋特先生顫慄著歎了口氣。他早上觀察過科西嘉的公路。內奧米若有所思地注視著他。 「恐怕我的汽車不行,」她說,「那是輛非常破爛的舊車。 我以很便宜的價格買來的二手車。它剛好能把我載到山上——還得耐心擺弄它。但我不能帶乘客。在城裡有一個很好的汽車行,你可以到那兒租輛車。」 「租輛車?」公爵夫人憤慨地說,「多可笑的想法。那個長得很帥、皮膚很黃,午飯前駕著一輛四座汽車駛來的男人是誰?」 「我猜你指的是湯姆林森先生。他是一位退休的印度法官。」 「怪不得是黃皮膚,」公爵夫人說,「我曾擔心他是肝炎患者呢。他看起來確實是個很體面的人。我要和他聊聊。」 那天晚上下來吃晚飯時,薩特思韋特先生發現公爵夫人顯得雍容華貴,光彩照人,她穿著黑色的天鵝絨衣服,戴著鑽石首飾,正在熱情地和那個四座汽車的主人交談。她命令式地招招手。 「來這兒,薩特思韋特先生,湯姆林森先生正在給我講述一些最有趣的事情,你認為怎樣?——他真的打算明天用他的車載我們去探險。」 薩特思韋特先生讚歎地看著她。 「我們必須進去吃飯了,」公爵夫人說,「你一定要過來坐到我們的桌子旁來,湯姆林森先生,那麼你就可以繼續講你正在講給我的故事了。」 「的確是體面人。」公爵夫人後來宣佈道。 「還有一輛很體面的車。」薩特思韋特先生反擊道。 「淘氣。」公爵夫人邊說邊用她經常帶著的那把破舊的黑扇子響亮地打了他的手指關節一下。薩特思韋特先生因疼痛退縮了一下。 「內奧米也要來。」公爵夫人說,「駕著她的車。這個姑娘需要有人報復她一下。她非常自私。雖不完全是自我中心,但也是對所有的人和事絕對漠然。你同意我的看法嗎?」 「我認為這不可能,」薩特思韋特先生緩緩地說,「我的意思是,每個人的興趣肯定會有個去處。當然,有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但我不同意你的看法,她不是那種人。她對自己完全不感興趣。然而她的性格很堅強——肯定有某種東西。我起初認為那是她的藝術——但結果不是。我從未見過如此與生活隔絕的人。那很危險。」 「危險?你的意思是什麼?」 「嗯,你明白——這肯定意味著某種無法擺脫的意念,而無法擺脫的意念通常是很危險的。」 「薩特思韋特,」公爵夫人說,「別傻了。聽我說,關於明天———」 薩特思韋特先生傾聽著。這無疑是他在生活中的角色。 他們第二天一大早出發,帶著他們的午飯。內奧米已經在這個島上呆了六個月了,她將做先鋒。當地坐在那兒等待出發時,薩特思韋特先生走到她身邊。 「你肯定——我不能和你一塊去?」他沉思著說。 她搖了搖頭。 「你在另一輛車的後座上會更舒服些的。放著很好的座墊還有諸如此類的東西。這輛車是輛十足的吱吱嘎嘎的舊破車。路面不平時,你會被顛到空中。」 「那麼,當然,過山路的時候也一樣。」 內奧米大聲笑了。 「哦,我那麼說只是為了使你免於坐汽車後座。公爵夫人完全支付得起租一輛汽車的費用。她是英格蘭最吝音的女人。不過,這個老東西依然是個講交情的人,我沒法不喜歡她。」 「那麼我可以和你一塊兒走了?」薩特思韋特先生興沖沖地說。 她好奇地看著他。 「你為什麼這麼想和我一塊走?」 「用問嗎?」薩特思韋特先生以他那種滑稽老式的方式鞠了一躬。 她微微笑了,但搖了搖頭。 「那不是原因,」她若有所思地說,「很奇怪……但你不能和我一塊走——今天不能。」 「可能,另一個日子可以。」薩特思韋特先生禮貌地暗示道。 「哦,另一天!」她突然大聲笑了,非常奇怪的笑聲,薩特思韋特先生想,「另一天:好吧,我們看情況如何。」 他們出發了。他們駕車穿過城裡,然後繞過海灣長長的彎曲的海岸線,繞內陸婉蜒前進穿過河流,然後又回到有著成百個小沙灘的海灣。然後他們開始向上攀登。他們朝下望去,遠遠的是藍色的海灣,另—一側,阿雅克肖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就像一座神話中的城市。 道路彎彎曲曲,他們身邊是接二連三的懸崖峭壁。薩特思韋特先生有點頭暈目眩,還覺得有點噁心。路面不太寬。 他們依然在向上行駛著。 天氣很冷。風夾雜著雪片劈頭蓋臉地向他們吹來。薩特思韋特先生樹起衣領,在下巴下緊緊地扣住。 溫度非常低。水面那邊,阿雅克肖依然沐浴在陽光裡,但在這兒,厚厚的烏雲飄過來,遮住了太陽的臉。薩特思韋特先生停止驚歎這景色。他渴望蒸汽供暖的飯店和一張舒適的扶手椅。 內奧米的小雙人座汽車在他們前面穩穩地向前行駛著。向上,仍然向上。他們現在在世界的最高處了。他們的兩側都是低矮的群山,山巒傾斜下去是山谷。他們徑直向雪峰看去。吹過來的風像鋒利的刀子割在他們臉上一樣。突然內奧米的車子停住了,她回頭看看。 「我們到達了」,她說,「世界的盡頭。我不認為今天是個好天氣。」 他們都下了車。他們來到一個有半打小石屋的小村莊,幾個一英尺高的字母組成一個令人難忘的名字。 「COti Chiavecri。①」 -------- ①音譯:科蒂恰維裡。—譯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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