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三幕悲劇 | 上頁 下頁


  他的聲音變了,顯得很痛心,但沒有反感的情緒。

  「對於可憐的老巴賓頓的死,我怎麼會開玩笑。我只是對你的設想說幾句有趣的話,查爾斯。這是因為……直說吧,因為我不想讓你輕率地加害於人。」

  「加害於人?」查爾斯爵士大聲問道。

  「薩特思韋特先生,也許你明白我針對什麼而言?」

  「我想,我也許猜得出來。」薩特思韋特先生說道。

  「查爾斯,難道你沒有看見,」巴塞羅繆爵士繼續說,「你毫無根據地猜疑,顯然會傷害別人。事情總要傳開。對案件完全沒有根據的模糊不清的設想,可能會對巴賓頓太太帶來嚴重的麻煩和痛苦。我知道這種事情發生過不止一次。只要有幾個加油添醋的傢伙插手,關於突然死亡的流言就會滿天飛,並且會愈演愈烈,最後誰也無法收拾。你真夠嗆,查爾斯,你難道沒有看出其後果不堪設想嗎?這完全是要避免的。你這是在放縱自己的想像力,完完全全在憑空猜測。」

  演員的臉上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我並不是那樣去想問題。」他說。

  「你是一個響噹噹的人物,查爾斯,但是你卻讓你的想像漫無邊際地奔馳。說說看,你真的相信有人會殺害一位絕對與世無爭的老人嗎?」

  「我想不會,」查爾斯說,「不會的。正如你所說,那是荒謬的。對不起,托利。在我看來,這確實不是一個單純的突發事件,我有一種預感,總覺得有什麼不對頭。」

  薩特思韋特先生輕輕地咳了幾聲。

  「我可以說說我的想法嗎?巴賓頓先生走進屋裡,剛剛喝了雞尾酒之後不到幾分鐘就病倒了。那時,我碰巧注意到他喝酒時面有苦相。當時我猜想他不習慣雞尾酒的昧道。假如巴塞羅繆爵士的推測是正確的話,巴賓頓先生是會因為某種緣故去自殺的。如果有這種可能。那確實讓我感到震驚。然而,他殺的意見看起來卻又十分荒唐可笑。」

  「我感到巴賓頓先生有可能將什麼東西放進杯裡,而不讓我們發現。當然這種可能性不太大。」

  「現在屋裡所有的東西都沒有被人動過。雞尾酒杯都沒有動過。仍擺在那兒。這就是巴賓頓先生的那一杯。我記得很清楚,因為我當時正坐在這兒跟他談話。我建議請巴塞羅繆先生把這個杯子拿去檢查。做這事要悄無聲息,才不至於引起閒話。」

  巴塞羅繆爵士站起來,拿了酒杯。

  「對了。」他說,「我會遵命的,查爾斯。我敢拿出十英鎊來跟誰打賭,杯裡肯定什麼也不會有。絕對只有杜松子酒和苦艾酒。」

  「成交。」查爾斯爵士說。

  隨後他臉上又露出了懊侮的笑容。

  「要知道,托利,我這樣胡思亂想,你是有部分責任的。」

  「我?」

  「是的,與你今天上午談論的犯罪有關。你說,赫爾克里·波洛這位仁兄是暴風雨中的海燕。你還說他到哪裡,案件就會跟到哪裡。他剛剛到達,我們這兒就出現了可疑的突然死亡事件。於是我的思路當然一下子轉到了謀殺上。」

  「我不明白。」薩特思韋特先生說著又停了下來。

  「是的。」查爾斯爵士說,「我是想到過謀殺的可能。你怎麼想,托利?

  我們可以問問人家想到了什麼?這是一種常規嗎?」

  「說得好。」薩特思韋特先生喃喃地說。

  「我知道醫學常規。要是我知道一點破案常規,我就該死。」

  「你不必要求一個職業歌手唱歌。」薩特思韋特先生咕噥著,「難道你有必要要求一個職業偵探去偵查嗎?是的,查爾斯說得好。」

  「只不過是個人的看法。」查爾斯爵士說。

  有人在輕輕敲門,接著赫爾克里·波洛出現了,他抱歉地看著屋裡的人。

  「進來吧。」查爾斯爵士站起來叫道,「我們剛剛才談到你。」

  「所以我想我來得太唐突了。」

  「哪裡哪裡!喝一杯吧。」

  「謝謝你,我不喝。我很少喝威士忌。來杯果汁吧。」

  可是,查爾斯爵士的飲料櫃裡不會有果汁。剛把客人安頓坐在椅子上,這位演員就開門見山地說了起來。

  「我不想轉彎抹角。」他說,「我們剛剛談到你,波洛先生。而且,而且也談到今天發生的事情。你說,你認為有什麼不妥的嗎?」

  波洛眉頭一揚,說道:

  「不妥?你指的什麼……不妥?」

  巴塞羅繆·斯特蘭奇說,「我的朋友腦子裡有一個想法,就是老巴賓頓是被謀殺的。」

  「你不這麼想嗎?」

  「我們希望知道您的看法。」

  波洛意味深長地說:

  「他病倒了。當然,病得突然……確實非常突然。」

  「就是這些嗎?」

  薩特思韋特先生說明他對自殺的看法,以及他要求檢查雞尾酒杯的建議。

  波洛點頭同意。

  「不管怎麼說,這沒有壞處。從人性的角度來判斷。我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有人竟企圖除掉一個極好的、與世無爭的老年人。在我看來,自殺的可能也很少。然而,雞尾酒杯會告訴我們一點蛛絲馬跡。」

  「你認為檢查的結果會是什麼呢?」

  波洛聳聳肩頭。

  「我嗎?我只是猜測。你問我檢查的結果嗎?」

  「對。」

  「那麼我猜他只會發現杯裡有非常高級的雞尾酒殘餘(他向查爾斯爵士點了點頭)。為了在雞尾酒裡下毒謀害一個人,託盤裡的酒杯經過這麼多人的手要那個人得到,這在技術上是非常、非常困難的。如果是那個漂亮的老牧師想要自殺,我認為他是不會在一個晚宴中幹這種事情的。那會表明他毫不顧及他人,而巴賓頓先生體諒他人的性格給我很深的印象。」他停了一下又說,「既然你問到了我,這就是我的看法。」

  屋裡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查爾斯爵士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他打開一扇窗子朝外看去。

  「風隨人意。」他說。

  當查爾斯轉身回來時,情報局的偵探已經無影無蹤。對於觀察敏銳的薩特思韋特先生來說,查爾斯爵士似乎在渴望著他畢竟不能扮演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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