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三幕悲劇 | 上頁 下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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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飯前慘案 薩特思韋特先生生活中的主要興趣是人。總的來說,他對女人比對男人更感興趣。作為一個男子漢。薩特思韋特先生對女人的瞭解要深得多。在他的性格裡有一種女性的氣質,這使他能夠更深入地觀察女性的內心世界。他身邊的女人都會對他吐露真情,但她們對他並不認真。對此,他有時會感到不是滋味。他感到自己好像在小包廂裡看戲,而不是在劇中親自扮演一個角色。然而,旁觀者的角色實際上最適合他不過了。 這天晚上,他坐在一間面對露臺的大房間裡。一家現代裝璜公司精巧地將它裝飾成船上的特等艙模樣。他主要感興趣的還是辛西婭·戴克斯頭上染髮劑的顏色。這是一種全新的顏色。他猜想那肯定是直接從巴黎進口的。這種銅綠色有一種使人好奇和欣喜的效果。簡直不可能說清戴克斯太太的相貌。她是個高個子女人,絕對符合眼下時興的形象。她的脖子和手臂有著夏天鄉間生活中女人們那種黝黑的膚色。誰也不知道這是天然生成,還是人工所造。她的銅綠色頭髮梳理成一種優雅而新穎的髮式,只有倫敦第一流的理髮師才會有這種技藝。她的眉毛向上彎曲,睫毛畫黑,臉部經過精心修飾,原來平平的嘴形變得輪廓鮮明,彎曲可人。這一切都映襯著她身上那件美妙絕倫、不同尋常的深藍色晚裝。衣服剪裁得簡潔明快(儘管與這種場合格格不人),面料質地也非同一般,色澤淡雅,卻有暗光閃爍。 「那是個精明的女人。」薩特思韋特先生說著,眼睛凝視著她,流露出讚賞的神情。「我可不知道她的真實面貌了。」 這一次,他是在用心,而不是在用嘴說話。 她談話時總拖長聲調,這種語氣眼下最為流行。「我親愛的,這是不可能的。我的意思是,有的事可能,有的事不可能。你所說的就是不可能。這是最具有滲透力的事。」 這是目前的一個新詞兒。一切都具有「滲透力」。 查爾斯爵士興致勃勃地搖著雞尾酒,一邊與安吉拉·薩克利夫交談。她是高個的灰頭髮女人,有著一張頑皮的嘴和一雙漂亮的眼睛。 戴克斯在向巴塞羅繆·斯特蘭奇說話: 「人人都知道老拉迪斯伯思出了什麼錯。整個賽馬場都清楚。」 他說話時把嗓門提高,聲音短促。他是個小個頭男人,皮膚發紅,有褐斑,嘴上留一小撮短須,還有一雙不安分的眼睛。 在薩特思韋特先生旁邊坐著威爾斯小姐。她的劇本《單行道》被譽為多年來在倫敦演出的最詼諧機智、最震撼人心的劇目之一。威爾斯小姐身材高挑瘦削。下巴後縮。頭髮卻蓬鬆淩亂。她臉上架著夾鼻眼鏡,身穿極其柔軟的雪紡綢衣服,嗓門很高,卻缺乏抑揚頓挫。 「我去了法國南方。」她說,「但是說真的,我不太喜歡那兒。這樣說很不友好。當然啦,你是知道的,這對我的寫作很有好處。去看看那兒發生的一切。」 薩特思韋特先生想道「真是個可憐的人!事業的成功使她背井離鄉,常常不能回到她精神的歸宿——伯恩茅斯的寓所裡,這是她喜歡居住的地方。」對於作品和作者之間的明顯反差,他很驚奇。安東尼·阿斯特在劇本裡體現了一種「當代男性」的風格,可是,難道能在威爾斯小姐的身上察覺到這種風格最微弱的火花嗎?於是,他注意到夾鼻眼鏡後面那雙淡藍色的眼睛異常機敏聰慧。此時,這雙眼睛以一種明察秋毫的目光投向了他,使他有點兒心神不安。 威爾斯小姐好像是在用心觀察他。 查爾斯爵士正在倒雞尾酒。 「讓我給您弄一杯吧。」薩特思韋特先生突然跳起身來。威爾斯小姐格格地笑了。 「我倒樂意為你調製一杯。」她說。 門開了,坦普爾宣佈瑪麗·利頓·戈爾夫人、巴賓頓夫婦和利頓·戈爾小姐到達。 薩特思韋特先生給威爾斯小姐送去一杯雞尾酒。然後悄悄走到瑪麗·利頓·戈爾夫人身邊。正如剛才所述,他對這位有特殊的興趣。 他善於奉承,也喜歡上流女士。理所當然,瑪麗夫人就是其中一位。 丈夫拋下這個可憐的寡婦時,留下了一個三歲小女孩。此後,她來到魯茅斯,住進一幢小平房。從此,一個忠實的女僕一直陪伴著她。她是個高個清瘦的女人,看上去比她五十五歲的年紀還出老。她談吐溫柔,略帶羞怯。她溺愛女兒,常為她擔驚受怕。不知為什麼,人們通常把赫米歐·利頓·戈爾叫作蛋蛋。她與母親幾乎沒有相似之處。她屬比較熱情開朗的類型。在薩特思韋特先生看來,她並不漂亮,但毫無疑問具有一種魅力。他想,這種魅力在於她那朝氣蓬勃的活力。她比屋裡所有的人都要活躍得多。她有一頭黑髮,灰色眼睛,中等身材。也許是她的捲曲齊頸的短髮、灰色眼珠直勾勾看人的目光,曲線柔美的臉頰和具有感染力的笑聲,她給人一種奔放不羈的青春活力的印象。 她站著與剛剛到達的奧利弗·曼德斯說話。 「我簡直不能想像,你為什麼對航海如此著迷。你一向都很喜歡航海。」 「蛋蛋,我親愛的,你可長大啦!」 他慢吞吞地說著,並揚起眉頭。 這是個挺帥的年輕人,估計有二十五歲。在他好看的臉上,也許流露出一點圓滑的表情。還有某種……是一種異鄉的神態吧?反正他身上有某種非英國式的神態。 還有一個人在看著奧利弗·曼德斯。是一位小個子男人,蛋形頭部、留著很特殊的鬍鬚。薩特思韋特先生喚起自己對赫爾克里·波洛先生的記憶。這位矮個子男人總是笑容可鞠。薩特思韋特先生懷疑他是在故意誇大他的異鄉人風度。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要說「難道你要讓我變成滑稽戲裡的小丑嗎? 難道要我為你們演喜劇嗎?那就讓你們如願以償!」 但是,赫爾克里·波洛的眼睛此刻已不再閃閃發光。他顯得有些不快和憂傷。 魯茅斯的教區牧師斯蒂芬·巴賓頓走過來與瑪麗夫人和薩特思韋特先生談話。他已六十開外,一雙仁慈的眼睛顯得暗淡無光。他的言談舉止已缺乏銳氣和自信。他對薩特思韋特先生說: 「查爾斯爵士能跟我們生活在一起,我們實在幸運。他多麼仁慈、多麼慷慨,真是一個令人愉快的鄰居。相信瑪麗夫人也會有同感。」 瑪麗夫人微笑道: 「我非常喜歡他。他的成功沒有寵壞了他。」她笑得更開心了。「他在很多方面還像個孩子。」 客廳女僕端著一盤雞尾酒走了過來。這時,薩特思韋特先生正在觀察,一個具有永恆母愛的女人會有什麼樣的表現。由於他屬維多利亞時代的人。對她的品質很是讚賞。 「你們可以喝杯雞尾酒,太太們。」蛋蛋姑娘舉著酒杯對她們揮一揮手說,「每人一杯。」 「謝謝你,親愛的。」瑪麗夫人溫柔地說。 「我想,」巴賓頓先生說,「我妻子會允許我喝一杯。」 接著他發出幾聲慈祥的牧師特有的笑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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