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人性記錄 | 上頁 下頁 | |
一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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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裡閃動著奇怪的光,但只是一閃。 他以一種結束式的態度站了起來。道別的時候,態度不怎麼僵硬了。 「請原諒我臨時改變了這次會面,因為我明天要去巴黎一趟。」 「當然,當然。」 「事實上是為一件藝術品的事。我對小小的藝術品感興趣。它本身是完美的——可怕的完美。而我喜歡這種可怕。我總是這樣的。我的品性很特殊的。」 他又那樣奇怪地笑了。我一直在看旁邊書架上的書。裡面有卡薩諾瓦的回憶錄,沙德伯爵的一卷書,還有一本是關於中世紀迫害的。 我想起簡在談起她丈夫時直發抖的樣子。那不是裝的。那是真的。我在想這個人——喬治。艾爾弗雷德。聖文森特。馬什。埃奇韋爾男爵四世。到底是什麼人。 他很和藹地和我們告別,並按鈴叫僕人。我們走出了屋子。那個長得有如希臘神抵一樣的管家正在廳裡等著送客。我隨手關上書房的門,在關門的一刹那,我回首一望。這一望,讓我差一點驚叫起來。 那副和善的面孔變形了。齜牙咧嘴的,面目猙獰,眼裡閃著怒火,帶著一種幾乎瘋狂的怒意。 我這才明白為什麼他的兩任太太都離開了他。我驚訝的是這個人鋼鐵般堅韌的自製力。這次會面,他從始至終都保持著那種僵硬的自製力,彬彬有禮又拒人幹裡之外。 我們剛走到大門的時候,右邊的房門開了。一個女子站在房門口。看到我們,往後退了退。 她身材細高,頭髮深褐色,面色蒼白。她的眼睛盯著我,深幽幽的,一副受驚嚇的樣子。然後又像影子一樣縮回了房間。關上了門。 過了一會,我們走到街上,波洛叫了一輛出租車。我們坐了進去,他讓司機開到薩伏依飯店。 「啊,黑斯廷斯」,他眨著眼睛說,「這次會面出乎我的意料。」 「是的,確實如此。」 我將先前關門時看到的情景講給他聽。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我猜他已經到了瘋狂的邊緣了。黑斯廷斯,我覺得他一定做過很多壞事,在他的呆板的表面後面隱藏著一種根深蒂固的殘酷本性。」 「難怪他兩個太太都離開了他。」 「你說對了。」 「波洛,我們出來的時候,你注意到那個棕色頭髮、面色蒼白的女子嗎?」 「是的,我注意到她了,我的朋友。一位受驚嚇、不開心的女子。」 他的聲音很低沉。 「你覺得她是淮?」 「很可能是他女兒。他有一個女兒的。」 「她看起來是受驚嚇的樣子。」我慢慢地說道。「那座房子太死氣沉沉」適合年輕的女孩子住。」 「是的。啊!我們到了,我的朋友。我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埃奇韋爾夫人吧。」 簡在飯店裡,侍者打過電話後告訴我們上去。一個侍者帶我們到了她的房門口。 開門的是一位整潔的中年婦女。她戴著眼鏡,灰白的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臥室傳來了簡沙啞的聲音。吩咐她: 「是波洛先生嗎?埃利斯?請他坐下。我找件衣服披上,立刻就出來。」 簡所說的衣服是一件薄如蟬翼的睡袍,與其說是遮體,倒不如說是展示身體的曲線。她急急地走進來,說道:「行了?」 波洛站起來,鞠躬吻手致意。 「是的,夫人,正如您說的,行了。」 「怎麼?您的意思是——」 「埃奇韋爾男爵完全同意離婚。」 「什麼?」 她臉上所表現出的茫然的樣子若不是真的,就是她的演技實在太高。 「波洛先生!您辦到了!就那樣,一做就成。哇!您真是天才。您是怎樣做的?」 「夫人,我無功不受祿。您丈夫在六個月以前已給您寫信,撤回了他對離婚的反對。」 「您說什麼?寫信給我?寄到哪了?」 「我想。是當您在好萊塢的時候。」 「我從未收到過。我猜一定是寄丟了。想想。這幾個月。我竟然一直為這事發愁,煩心,幾乎要發瘋了。」 「埃奇韋爾爵士好像覺得您要和一位演員結婚。」 「自然了。我對他說的。」她一臉稚氣地笑著。突然,她換了一副驚慌的面孔,「波洛先生,您沒和他說我與公爵的事吧?」 「沒有。絕對沒有。您放心。我是很謹慎的。可不能告訴他,是吧?」 「唔。您知道他是一個很怪的人。他若知道我要嫁給墨頓公爵,他會覺得我可以借此往上爬——很自然的,他就會暗中破壞。而嫁給一個演員就不同了。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很奇怪。埃利斯,你覺得奇怪嗎?」 我注意到那個女僕一直在房裡走來走去,整理掛在椅子背上的各種外衣。我本來以為她是在聽我們講話。現在看來她反倒像簡的心腹。 「是啊,真夠奇怪的,我的夫人。自從我們認清他以來,他一定是變化很大啊。」她滿懷怨恨地說。 「是的,一定是。」 「您不是瞭解他的態度嗎?這很令您莫名其妙嗎?」波洛問道。 「啊!是啊。但是,不管怎樣,我們不用操心這個。只要他已改變主意,為什麼改變的又有什麼關係呢?」 「您可能不感興趣,夫人,可我倒感興趣。」 簡並未理會他。 「主要的是我終於自由了。」 「還沒有。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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