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尼羅河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二八


  「你的職業是什麼?」

  「我是一名偵探。」白羅傲然回答,彷如宣稱「我是一個國王」一般。

  「老天!」年輕人似乎頗為震驚。「你的意思是那位女郎真的跟一個愚笨的偵探扯上關係?她著手這樁事是否跟保養她那柔嫩的皮膚一樣審慎呢?」

  「我與道爾先生或夫人皆無瓜葛。」白羅厲聲回答。「我在旅行。」

  「旅途愉快嗎?」

  「你呢?你是不是也並非在旅行?」

  「旅行!」斐格森先生噴著鼻息說道。然後他意味深長地叫了一句,「我在研究社會現象。」

  「很有意思!」白羅喃喃地道,慢步走上甲板。

  梵舒樂小姐占了最有利的角落,珂妮亞跪在她跟前,伸出的雙臂匝著一大捆灰色毛線。鮑爾斯小姐則直著身子在看「週末晚報」。

  白羅繼續踱步到右舷甲板。當他拐彎到船時,幾乎跟一個女子撞個正著。那少女有著黝黑、潑辣、拉丁人式的臉,穿著一身乾淨的黑衣服,正跟一個穿水手制服的男人在談話。從外表看來,他是一個技師。這兩個人一副古怪的神情,顯得有點心虛。白羅很懷疑他們剛才在談論些什麼。

  他繞過船尾,繼續沿著船緣前行。突然一個房間的門打開了,鄂特伯恩太太幾乎跌進他懷裡。她穿著一件猩紅色的緞面長袍。

  「真對不起,」她道歉地說,「親愛的白羅先生――真對不起。這船搖晃不定,一會兒也不肯停下來……」她緊挽著白羅的臂膀。「船簸動不停真難受……我向來就不喜歡坐船……整天只有我獨個兒。我那女兒――一點同情心也沒有――一點也不體諒母親的心。虧我為了她……」鄂特伯恩太太哭了起來。「為她做了一輩子奴隸――捱得骨瘦如柴。偉大的母親――就是這麼一個偉大的母親――犧牲了自己的一切、一切……可是沒有人關心我!我要告訴每一個人――現在就去告訴他們,她怎樣忽略我――狠硬的心腸――叫我來旅行――要悶死我……我要去告訴他們――現在就去――」鄂特伯恩太太猛衝向前,白羅溫柔地制止她。

  「太太,我替你找她來吧。最好先折回你的房間――」「不,我要告訴每一個人――船上的每個人――」「太太,這太危險了。風浪很大,你會被拋下河的。」

  鄂特伯恩太太懷疑地望著白羅。

  「真的會這樣?」

  「真的。」

  白羅的話果然奏效,鄂特伯恩太太踉蹌地走回房間。

  白羅抽動了一下鼻子,一邊點著頭一邊向坐在艾樂頓太太和提姆中間的羅莎莉走去。

  「小姐,你母親找你。」

  羅莎莉正開心地笑著,面色不覺聚變。她懷疑地看看白羅,接著匆匆走開了。

  「我真摸不透這孩子。」艾樂頓太太說,「她是那麼善變,一下子很友善,一下子冰冷得嚇人。」

  「被嬌慣得養成壞脾氣。」提姆說。

  艾樂頓太太搖搖頭。

  「不,我不認為,我想她是不快樂。」

  提姆聳聳肩。

  「我想最好自掃門前雪吧!」提姆的聲音僵硬而草率。

  一陣刀叉相迸的聲響傳過來。

  「吃飯了,」提姆興奮地叫道,「我餓死了。」

  當天夜晚,白羅注意到,艾樂頓太太已與梵舒樂小姐攀談起來。他打她們身邊經過,聽見艾樂頓太太睜一眼閉一眼在說,「當然在考爾弗萊斯古堡――勳爵――」不用侍候梵舒樂小姐,珂妮亞遂到甲板上輕鬆一下。貝勒醫生為她講解「貝狄克旅行指南」一書上有關埃及古物學的略嫌瑣細的說明文字。珂妮亞全神貫注地傾聽。

  背倚船舷上的欄幹,提姆.艾樂頓在說,「總之,這是個不健全的社會。」

  「不公平;有些人什麼都不缺。」羅莎莉·鄂特伯恩答道。

  白羅歎口氣,很慶倖自己不再年輕。

  09

  星期一早晨「卡拿克」甲板上響遍了喜悅和讚歎的詞句。船剛好泊岸,離岸數碼外是一座巨大的神殿。四個巨型石像矗立著,活像永恆地守護在尼羅河畔。旭日的光芒照耀在它們臉上,倍增石像的莊嚴肅穆。

  珂妮亞透不過氣地說:「噢,白羅先生,真是太美妙了!你看它們是那麼宏偉、安詳、使人感覺到自己是那麼渺小,像昆蟲般微不足道!」

  站在一旁的芬索普喃喃道:「的確令人印象深刻。」

  「多偉大啊!」希蒙·道爾緩步走過來,對白羅說:「你知道嗎?我個人對聖殿和名勝等並不特別喜愛。不過這樣的一個地方,的確挺吸引人,我想古代那些法老一定是頗不簡單的人物。」

  其他人都走開了。希蒙降低嗓門說:

  「這趟旅行給予我們的愉快是無止境的。嗯,事情終於明朗化了。很奇怪為何會這樣――但確實就這樣發生了。林娜神經不再緊張了,她說那是因為她終究又能料理業務的緣故。」

  「我覺得這麼做的確相當明智。」白羅說。

  「她說當她看見賈姬又出現在這艘船上她嚇壞了――然後,突然間,這件事不再困擾她了。我們兩人已經協議好,我們不再逃避賈姬。她愛做什麼隨她去做,我們則向她顯示她那些怪異的舉止再也不能困擾我們了。那只是可咒的劣行――如此而已。她認為她已逼使我們極度緊張不安,然而現在,我們不再緊張不安了。這點必須讓她明白。」

  「是的。」白羅若有所思地說。

  「事情這樣處理,不錯吧?」

  「哦,當然,當然。」

  林娜沿著甲板走過來。她穿一件寬鬆的杏色亞麻布衫。她臉上綻開笑容。但她並沒有熱情招呼白羅,只冷冷向他點頭,便挽著丈夫走開了。

  白羅尚未意會到林娜的神情時,導遊已高聲召集眾人,準備上岸參觀阿布.席姆貝爾。

  白羅跟潘甯頓同行。

  「你是初次來埃及吧?」白羅問道。

  「哦,不。我一九二三年來過,當時只在開羅逗留,沒有瀏覽尼羅河岸。」

  「你是搭『卡拿尼克』號來的?道爾太太這樣告訴我。」白羅用敏銳的目光望了他一眼。

  「不錯,我是搭『卡拿尼克』號。」潘甯頓應道。

  「不知道你有沒有在船上碰到我的老朋友――羅遜頓.史密斯一家人?」

  「我倒記不起有這家人。船上很擠迫,又遇上惡劣天氣,好些旅客都躲在房裡。況且旅程很短,根本沒有多少機會互相認識。」

  「啊,這話倒不假。你和道爾夫婦這回相遇可稱得上很巧妙吧!你事前一點也不知道他們的婚事?」

  「一點消息都沒聽說。道爾夫人曾寫信給我,但信轉過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在開羅相聚了好幾天了。」

  「聽說你跟道爾太太認識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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