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尼羅河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一三


  白羅緩緩道:「小姐,我看到一個女人眼底下的陰影;我更看到一個緊握著的拳頭和發白的關節……」

  羅莎莉瞪著他。

  「你的意思是什麼?」

  「我是指閃亮的黃金並不能代表.一切。儘管這位女士富有、迷人而且被愛著,但某些不對勁的事情始終存在。我還知道別的。」

  「什麼?」

  「我曉得,」白羅皺著眉說道:「在某個地方,某個時間,我聽過那聲音——道爾先生的聲音——真希望我能記起是在什麼地方。」

  羅莎莉沒有留心傾聽。她突然停下腳步,用太陽傘的傘尖在沙上畫著圖案,出入意外地厲聲叫道:

  「我真可鄙,十分可鄙。我十足像個野獸。我真想撕破她的衣服,在她那漂亮、自負的臉上踐踏。我只是一隻善妒的貓——但我真正感到這樣。看她那麼成功、泰然和自信!?」

  白羅對她的的舉動感到有點震驚。他友善地搖動羅莎莉的肩膀。

  「說出來,你會覺得舒服一點!」

  「我只是憎恨她!我從來沒有這樣憎恨過一個初見面的人!」。

  「真有趣!」

  羅莎莉懷疑地看著白羅。然後她的嘴唇蠕動了一下,笑將起來。

  「哈—」白羅也笑了。

  他倆和睦地走回酒店。

  踏進涼適、微暗的大廳,羅莎莉說:「我要去找我媽媽。」

  白羅走到可以俯視尼羅河的露臺上。這兒擺有為下午茶而設的小桌子。時間尚早,他眺望了一會尼羅河上的景色,便漫步到下面的花園。

  一些人正在烈日下打網球。他駐腳觀看了一會,繼續遛達到斜徑上。他遇見一位在「在姑媽家」餐廳見過的女孩,那女孩坐在長凳上,凝望河面。他立刻認出她。她的面容——

  一如白羅遇見她的當晚一樣——已深深銘刻在他的腦海裡。

  但如今她的神色截然不同。她顯得蒼白、瘦削,臉上的皺紋使人感覺到她心力俱乏。

  白羅後退一步。那少女沒看到他,他注視她好一會兒。

  她纖細的雙腳,不耐煩地踏著地面,墨黑的眼珠閃耀著痛苦與勝利交織的火焰。她凝望前方,河面正有白色帆船在滑行。

  臉龐和聲音,白羅全記得。這個少女的臉龐和聲音,他剛剛聽過,新嫁娘的聲音……

  就在他待在那兒思索著這個毫無知覺少女的事情之際,另一幕「戲」又上演了。

  聲音從上面傳來。那少女從椅上站了起來。林娜·道爾和她丈夫走下小徑。林娜的聲音充滿喜悅和自信,緊張和不安匿跡了。她是快樂的。

  站在一旁的少女往前挪動了一兩步。他倆驟然停住了「嗨,林娜!」賈克琳.杜貝爾弗說道,「你們也在這兒!

  我們好像到哪兒都會碰在一起哩!嗨,希蒙!你好嗎?」

  林娜·道爾輕叫一聲,退縮到石頭旁。希蒙.道爾俊秀臉龐突然顯得異常憤怒。他身子前傾,似欲擊打眼前的瘦削少女。

  少女機智地轉過頭,示意有陌生人在旁。希蒙轉身看到白羅。尷尬地說:「嗨,賈克琳,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

  賈克琳向他們露出雪白的牙齒。

  「蠻吃驚的吧?」她問道。然後微微點點頭,就走上小徑去了。

  白羅漫不經心地從另一方向走去,聽見林娜·道爾說,「我的天,希蒙,希蒙!我們該怎麼辦?」

  02

  晚餐過後,瀑布酒店的露臺上燈光柔和,大多數賓客都圍坐在小桌邊閒談o希蒙和林娜·道爾走出來,旁邊跟著一個高大、貌似名流的灰發男子——一張敏銳、光潔的美國人面孔。

  聚集在門口的一小群人霎時停止交談,提姆·艾樂頓站起來,走上前。

  「我想你已經忘了我了,」他溫文地向林娜說,「我是喬安娜·邵斯伍德的表弟。」

  「哦,我記性真差!你是提姆.艾樂頓嘛。這是我先生。」——林娜的聲音有點顫抖。不知是驕傲還是害羞?

  「這是我美國的託管人——潘甯頓先生。」

  提姆說:「讓我介紹你跟我母親認識。」

  幾分鐘後,他們已圍坐在一起——林娜坐在角落,提姆和潘寧頓在她兩旁,艾樂頓太太坐在林娜對面。提姆爭著跟林娜談話以贏取她的注意。艾樂頓太太則和希蒙閒談。

  旋轉門轉動了一下。坐在兩個男子中間的美麗女郎突顯緊張,隨即又鬆弛下來——進來的是個矮個子。

  艾樂頓太太說:「親愛的,你可不是這裡唯一的名人哩!

  那個滑稽的矮個子是赫丘裡.白羅。」

  艾樂頓太太語氣平淡,用意只是出乎本能的應變能力欲打破剛才尷尬的停頓,但林娜卻聽了她的介紹似乎頗為動。

  「白羅?哦——我聽過他的名字…」

  她好像陷入思索,身旁的兩位男士感到有點不知所措。

  白羅緩步走到露臺的邊沿,他的注意力立刻被分散了。

  「請坐,白羅先生。好迷人的夜晚!」

  他遵命坐下來了。

  「是的,夫人,的確很迷人!」他禮貌地向鄂特伯恩太笑笑。她的黑色絹衣及頭巾,看來有些可笑。

  鄂特伯思太太以高聲抱怨的口吻繼續說:「這裡現在可住了不少名人,不是嗎?但願報紙上很快就會刊登照片。社會名援、著名作家……」她譏諷地笑道。

  白羅感到他對面的陰鬱少女把嘴唇崩得更緊了。

  「你正在寫小說嗎,夫人?」他問道。

  鄂特伯恩太太頗有自知之明地笑道:「我這人很懶。我真的必須動筆了。我的出版人愈來愈沒耐性了—那可憐的傢伙天天寫信來催,還拍電報哩!」

  白羅感到那少女的臉色再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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