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拇指一豎 | 上頁 下頁
六一


  「殺手凱特。」兩便士說。

  「你知道我的綽號?不錯,可是我已經超過那種境界了。

  我現在是『上帝的殺手』,是上天命令我殺你的,所以不會有事。你也懂,對不對?你看,一切不是都很好嗎?」

  這時,兩便士正緊靠在一張大椅子邊。藍凱斯特太太緊緊接住她,所以壓力更大了——沒辦法再向後退,藍凱斯特太太右手那把尖刀又逼近了些。

  兩便士想:我不能緊張——不能緊張——可是她又馬上想道:但是我又能怎麼辦呢?掙扎一點都沒有用。

  接著她又感到害怕——就像她第一次在『陽光山脊』聽到那句話時一樣害怕。

  「那個可憐的孩子是你的嗎?」。

  那是第一次警告——可是她誤解了——她不知道那是警告。

  她看著漸漸靠近的利器,奇怪的是,讓她害怕得無法動彈的,不是那把閃閃發光的利器,而是藍凱斯特太太那張微笑而仁慈的臉——笑得那麼快樂,那麼滿足——她是個用溫和、理智的態度追尋她奉派的工作的女人。

  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瘋子,兩便士想:所以才讓人覺得更可怕。她當然不像,因為她心裡覺得自己是個既正常又理智的女人——那是她自己的想法。喔,湯米,湯米,這次我給自己惹上什麼麻煩了?

  一陣暈眩和麻痹之後,她放鬆了肌肉——但是在仿佛之間卻似乎聽到敲破玻璃的嘩啦嘩啦聲,她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接著就失去了知覺。

  「好了,你終於醒了,把這個喝下去,貝瑞福太太。」

  一個玻璃杯壓在她嘴邊,她用力抗拒著,有毒的牛奶——

  是誰說的?誰說過什麼「有毒的牛奶」的事?她絕對不喝有毒的牛奶……不,不是牛奶——味道完全不同。

  她放鬆了心情,張開嘴慢慢啜飲著。

  「是白蘭地。」兩便士說。

  「對極了!來,再喝一點。」

  兩便士又喝了一點,然後靠在靠墊上,打量著四周。後窗口可以看到梯子頂端,窗前的地板上有一大堆碎玻璃。

  「我聽到玻璃破碎的聲音。」兩便士說。

  她推開白蘭地酒杯,眼睛隨著拿杯子的手移向手臂,再移向面前這個拿著酒杯的男人臉上。

  「艾爾·格雷科。」兩便士說。

  「你說什麼?」

  「沒什麼。」

  她又看看房間四周。

  「她呢?——我是說藍凱斯特太太。」

  「她在——隔壁房間——休息。」

  「喔。」可是她對眼前的一切還看不大清楚,一會兒,她應該能看得更清楚。此刻她只能一次想一件事情。

  「菲力浦·史塔克爵士,」她用不確定的口氣緩緩說:「沒錯」「是啊,那你為什麼說艾爾·格雷科呢?」

  「受苦」「你說什麼?」

  「那幅畫——是在托利多——還是在普拉多。很久以前我這麼想,不對,不,沒有多久。」她想了想,像是發現了什麼,「昨天晚上,聚會——在牧師家——」

  「你做得很好。」他用鼓勵的口氣說。

  無論如何,坐在這個滿地碎玻璃的房裡,跟一個滿面憂愁、痛苦的男人說話,似乎是很自然的事。

  「我弄錯了——在『陽光山脊』的時候,我完全把她想錯了。我很害怕——然後——一一陣陣的恐懼。可是我弄錯了,我不是怕她——是替她害怕。我以為她會發生什麼事,想要保護她——救她。我——」她懷疑地看看他,「你聽得懂嗎?會不會覺得很可笑?」「沒有人比我更瞭解——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了。」

  兩便士皺眉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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