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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鮑斯柯溫先生來這兒的時候多大年紀?」

  「我想大概四十或者四十出頭,他有一種特殊的氣質,稍微有點發胖,很適合女孩子。」

  「哼!」柯普萊先生這回是警告的聲音。

  「喔,我們都知道藝術家是什麼德行,」柯普萊太大把兩便士也包括在內:「你知道,他們常常到法國去,法國那一套全學會了。」

  「他沒結婚?」

  「當時還沒有,我是說他剛來這兒的時候還沒結婚。他對查林頓太太的女兒很有興趣,不過後來也沒結果。她是個可愛的女孩,可是對他來說實在太小了。她頂多才二十五歲。」

  「查林頓太太是誰?」兩便士對這個新出現的角色覺得不解。

  可是當她感到陣陣疲勞的時候,又忽然想到:「我到底在這裡幹什麼?聽一大堆閒話,又自己想像一些謀殺案,其實根本就沒有這些事。我現在總算明白了——最先是一個頭腦不清楚的老太太胡思亂想,想出這個什麼鮑斯柯溫先生之類的人送給她這幅畫,同時談到房子的傳說,有人被活埋在壁爐裡,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她覺得那一定是個孩子。我又在這兒無中生有的胡亂調查。湯米說我是個傻瓜,一點都沒錯——我『的確』很傻。」

  於是她等著柯普萊太太的話告一個段落,以便起身禮貌地道晚安上樓。

  何普萊太太的興致仍舊十分高昂。

  「查林頓太太?喔,她在『青青河畔屋』住過一段短時間,」柯普萊太太說:「和她女兒一道。她是個好女人,真的,我想是位軍官的遺孀,環境很不好。幸好那屋子租得便宜,可以自己種點花草,她很喜歡園藝,不過家裡收拾得不大乾淨,我去幫過她一兩次忙,可是沒辦法常去。你知道,我得騎自行車去,有兩裡多路呢。那條路上沒有巴士。」

  「她在那邊住了很久嗎?」

  「我想頂多兩三年。大概是麻煩太多,後來她自己女兒也惹上了麻煩,我記得她名字叫李麗安。」

  兩便士喝了一日濃茶,決心把話題做個結束。

  「她女兒有什麼麻煩?和鮑斯柯溫先生?」

  「不,我相信絕對不是鮑斯柯溫先生惹的麻煩。是另外個傢伙」「另外那個人最誰?住在附近的人?」

  「我想不是住在附近的人,是她在倫敦遇到的。她到倫敦去念書——是學芭蕾還是藝術吧?是鮑斯柯溫先生安排她去的,我記得學校名字叫史雷特。」

  「是史雷德吧?」

  「也許是。反正她就是因為常常到倫敦去才認識那傢伙的,她母親很不高興,不許她跟他見面。其實根本沒什麼用她在某些方面很不聰明,你知道,就跟很多軍人的太太一樣。

  她覺得女孩子應該乖乖聽大人的話,實在太跟不上時代了。她也到過印度那些地方,可是一個年輕女孩碰上英俊的年輕人就別想要她聽你的話了。他常常到這裡,在外面跟她見面。」

  「後來她就惹上麻煩了,對不對?」兩便士用這種慣用的婉轉說法,希望柯普萊太太不會覺得有什麼不恰當。

  「我相信一定是他。不管怎麼樣,反正事情清楚得很。我看得出,很久以前她媽就跟她完全一樣,她長得很漂亮,身材高高的,可是我覺得她不是那種能忍耐的女人,她會忍不住爆發出來。她常常會一個人一邊亂走,一邊自言自語。那小子對她並不好,發現她有麻煩之後,就一走了之。做媽媽應該有做媽媽的樣子,讓他知道自己該負什麼責任,可是查林頓太太沒那個精神,不過她總算夠聰明的,鎖上屋子帶著女兒走了。後來房屋又要拍賣的時候,她們回來收拾過行李,可是沒到村子裡來,也沒跟任何人說什麼,以後她們就一直沒有再回來,母女倆都沒有。雖然有些閒言閒語,不過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有些人就愛編故事。」柯普萊先生突然說。

  「嗯,這一點你說得對,不過那些傳說也可能是真的,的確發生過那種事,而且我覺得那個女孩頭腦也不大正常。」

  「謠言怎麼說?」兩便士說。

  「喔,我實在不想說,已經隔了那麼久,我又沒什麼把握。

  話是貝考克太太的露意絲傳出來的,那個女孩老愛說謊,什麼故事都編得出來。」

  「她怎麼說?」兩便士說。

  「說查林頓家的女孩兒先殺了嬰兒,然後又自殺,她媽媽傷心過度發了瘋,被親戚送到療養院去。」

  兩便士腦中又困惑起來,幾乎覺得自己像在椅子上搖搖欲墜。查林頓太太會不會就是藍凱斯特太太?雖然她換了姓氏,可是仍然忘不了她女兒的遭遇。

  柯普萊太太仍然在興致勃勃地往下說:

  「我自己可從來都不相信,貝考克家的女孩什麼故事都編得出來,而且我們也不大聽信謠言——我們還有很多別的事要操心。鄉下發生的那些事都快把我們嚇呆了——真的事喔——」

  「怎麼?出了什麼事?」兩便士很驚訝這麼平靜的小村子會發生什麼大事。

  「我相信你一定在報上看過有關的消息。我想想看,差不多二十年了吧,你絕對看到過那些消息——說有人專門殺小孩,最先是一個九歲小女孩,有一天放學之後沒回家,附近的人全部出動找她,結果在小樹林裡找到的時候,已經給勒死了。我一想到就忍不住發抖。好,這只是第一件案子,過了三個禮拜左右,貝辛市場那邊又發生了一件。可是那地方大,只要有車的男人都很方便動手。

  「後來每過一兩個月就會發生一件案子,其中有一個離這裡不到兩裡,幾乎可以算就在村子裡,」「警方-一或者其他人——難道查不出兇手嗎?」

  「他們的確很用心辦案子,」柯普萊太太說:「馬上就逮捕了貝辛市場那邊的一個人,說他對他們查詢工作有幫助,你也知道那是什麼意思,警方以為抓到兇手了,可是往往二十四小時之後就只好放掉他,有時候是因為發現他不可能行兇或者不在命案現場附近,要不然就是有人替他提出不在場證明」「你不懂,麗芝;」柯普萊先生說;「警方也許很清楚誰是兇手——我相信他們一定知道,可是偏偏抓不到證據。」

  「都是那些做太太或者做媽媽,甚至做爸爸的人害的,」柯普萊太太說;「不管警方有什麼想法都沒用。只要那個人的母親說:『我兒子那天明明在家吃晚飯。』或者那個人的女朋友說當天晚上跟他去看畫展,他一直陪在她身邊;再不就是他爸爸說一直跟兒子在田裡做活,警方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警方也許猜到這個人的媽媽、女朋友或者爸爸說了謊,可是除非另外有人能提出反證,否則警方就只能放掉嫌疑犯。那段時間真是可怕,這裡的人全都坐立不安。每次聽說又有孩子不見的時候,我們就會組成一個隊伍到處搜索。」

  「嗯,那才對。」柯普萊先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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