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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我只要花一兩個小時找就夠了,對我這種年紀的人來說,我的視力算很好了。你只要找到姓華特斯的人就可以了嗎?」

  「也不是,」牧師說;我想最重的是年齡問題,應該是一個七歲左右的孩子,女孩兒。華特斯少校猜他太太也許給那孩子改了姓,可是他又不知道改成什麼姓,所以就更不好找了。」

  「我覺得這整件事根本就很不可思議,」布萊小姐說:「你根本不該答應的,牧師;叫人家做這種事真是太狠心了。」

  「那個可憐人好像心裡很不安,」牧師說:「總而言之,是個悲劇就是了。我不該再耽擱你們了。」

  兩便士心想;既然有布萊小姐作伴,不論柯普萊太太有多愛說話,都不可能比布萊小姐話多,她的嘴裡一直都在叨叨地念著。

  柯普菜太太的房子舒適宜人,房間很多,在大街的後方。

  屋前有個乾淨清爽的花園,白色的階梯非常整潔;屋子的銅把手也擦得亮亮的,兩便士覺得柯普萊太太本身就像從狄更斯筆下走出來的人物,她個子小小、圓圓的,向人走近的時候,就像一個滾過來的橡皮球似的。她的兩眼明亮有神,棕發卷成香腸似的髮型,一副生氣勃勃的模樣。她首先用略帶懷疑的口氣說——「喔,你知道,我這時候通常不收客人的,外子和我都覺得『夏天的房客,那可不一樣了,』只要做得到現在大家夏天都收些房客,我相信也是實在沒辦法,可是這個季節我們都不收客人,一直要等到七月,不過話說回來,要是只住幾天,而且這位女士不在乎簡便一點的話,也許——」

  兩便士說她一點都不在乎;柯普萊太太一邊仔細地打量她;一邊仍舊滔滔不絕地說,也許這位女士願意上去看看房間再作決定。

  這時,布萊小姐用遺憾的口氣說她必須走了,雖然她還沒從兩便士身上打聽出一切她想知道的消息——譬如她從什麼地方來的,她丈夫是做什麼的,她多大了,有沒有孩子等等——可是她家裡似乎就要開一項會議,她擔心別人會搶走她主席的機會。

  「你跟柯普萊太太在一起就沒問題了,」她向兩便士保證道:「我相信她一定會好好照顧你;你的車子怎麼辦呢?」

  「喔,我一會兒就去開;」兩便士說:「柯普萊太太會告訴我停在什麼地方比較好。其實我可以就停在這外面,這條街並不窄,對不對?」

  「喔,外子有更好的辦法,」柯普萊太太說;「他會替你開到空地,就在旁邊那條巷子轉彎,停在那裡不會有問題,而且還有間小屋子可以停。」

  事情就這麼圓滿地解決了,布萊小姐匆匆去赴約。接下來是晚餐的問題,兩便士問柯普萊太太村子裡有沒有小酒店。

  「喔,沒有女士可以去的地方,」柯普萊太太說。「不過要是你願意吃兩個蛋、一點火腿。,再加一點麵包和自己做的果醬——」

  兩便士說有這些就太棒了,她的房間很小;但是很舒服,很清爽,牆上貼著含苞待放的玫瑰花圖案壁紙,床鋪看來也很柔軟舒適,到處都相當乾淨。

  「是啊,這種壁紙很好,小姐,」柯普萊太太說,她似乎認定了她是單身,「我們選這種壁紙是為了讓新婚夫婦度蜜月,我們覺得很羅曼蒂克。」

  兩便士表示同意她的看法。

  「現在的新婚夫婦不像從前有那麼多錢可花了,大部分都在存錢買房子或者買家具什麼的,沒辦法風風光光地度蜜月。

  你知道,那些年輕人都小心,不會亂用錢。」

  說完,她又嘩啦啦地下樓了,嘴裡一邊還不停地說著話。

  兩便士在床上睡了半小時,恢復一下這半天多的疲勞。不過她對柯普萊太太仍舊抱著很大的希望,相信只要自己一旦恢復體力之後,必然能展開話題,得到最大的收穫。她有把握一定能聽到有關河邊那棟屋子的一切,什麼人在那兒住過,在這附近的名聲如何,附近有過什麼醜聞等等。當她認識了柯普萊先生——一個難得一開尊口的人——之後,對這些更有信心了,他所說的活多半只是些「嗯!」「喔」等等表示同意的話,偶而,他也會用更沉默的音調表示不同意。

  兩便士看得出,他很滿意讓自己的太太發言,他自己則不時分心想他次日——市集日——的計劃。

  就兩便士來說;這種情形真是太理想了,可以用一句口號來表示——「你要什麼消息,我們就有什麼消息。」柯普萊太太就像收音機或者電視機一樣,你只要打開開關,就會有滔滔不絕的字句配著許多手勢和面部表情傾吐個不停。兩便士幾乎可以看到她所說的人物-一在她面前活躍起來。

  兩便士吃著火腿、煎蛋和厚厚的麵包夾奶油,,一邊稱讚女主人做的黑草莓果醬風味絕佳;一邊用心聽女主人源源不斷提供的消息,以便回房之後可以記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在這一段時間中,這個地區過去所有的歷史她似乎全都聽到了。

  當然,女主人說的時候並沒有按照時間先後的順序,有時候會從十五年前的事跳到兩年前,又跳到上個月,一會兒又談到二十年代的某件事,所以兩便士必須自己留心加以分別。不過她也沒有把握自己最後會得到什麼結果。

  她所按的第一個鈕並沒有發生作用。她首先提到藍凱斯特太太。

  「我想她應該是這附近的人,」兩便士有意用模棱兩可的口氣說:「她有一幅畫——畫得很不錯;我想那位畫家在這兒還蠻有名的。」

  「你剛才說她姓什麼?」

  「藍凱斯特太太」「沒有,我不記得這裡有姓藍凱斯特的人了。藍凱斯特——藍凱斯特——記得有位先生在這裡發生過車禍,不對,我想到的是他的車子——藍轍斯特牌的,對;的確沒有藍凱斯特太太。會不會是波頓小姐?我想她現在應該有七十歲了,說不定她嫁了位藍凱斯特先生,她離開這兒出國了,聽說她的確結了婚。」

  「她送我姑姑那幅畫,是一位鮑斯康貝爾先生畫的——我想應該是這個姓,」兩便士說:「好棒的果醬。」

  「我不像一般人那樣放蘋果,他們說加蘋果會更有粘性,可是我覺得味道根本完全變了。」

  「是啊,」兩便士說;「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

  「你剛才說到誰?我只聽到鮑什麼來著——」

  「我想是姓鮑斯康貝爾。」

  「喔,我記得鮑斯何溫先生。我想想看,至少有十五年了吧。有好幾年,他都經常來。他喜歡這地方,也租了間房子,在哈特農場上,是給僕人住的。可是後來國會又蓋了棟新房子專門給勞工住。

  「鮑先生是職業畫家,常常穿一種很好笑的外套,可能是天鵝絨什麼的;平時常常有破洞。他喜歡穿綠色或者黃色襯衫。喔,他所用的顏色可真多。我喜歡他的畫,真的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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