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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喔,我想起來了,是派利家的房子——愛默士和雅麗思·派利。」

  「對,」兩便士說;「是一對姓派利的夫婦。」

  「她長得很特別,對不對?我一直覺得很有意思,真有趣,是那種中世紀的長相,你不覺得嗎?她準備在我們的一齣戲裡演個女巫,你知道,就是學校孩子們演的戲。她看起來真像女巫,對不對?」

  「對,」兩便士說。「像個友善的女巫。」

  「說得對,親愛的,對極了。的確是個友善的女巫。」

  「可是他——」

  「嗯,可憐的傢伙,」牧師說;「頭腦不大健全——不過對人沒什麼害處。」

  「他們很客氣;請我進去喝了杯茶,」兩便上說;「我想知道那棟屋子的名字,剛才忘記問他們了。他們只住了半邊屋子,對不對?」

  「對,對;他們住的是原來廚房的部分。我想他們把那棟屋子叫『水湄屋』,不過早先我記得是叫『青青河畔屋』,蠻好聽的。」

  「另外那一半房子是誰的?」

  「喔,整棟屋子本來都是布萊利家,好多年以前的事了。

  對,我想至少有三四十年了。後來被賣給別人,接著又轉了一次手,以後就空了好一段時間。我剛來的時候,被人當作週末度假的地方,我記得是個女演員瑪格瑞芙小姐。她不常住這兒,只是偶而來來。我本身並不認識她,因為她從來不上教堂。我只遠遠看過她。很漂亮,非常漂亮。」

  「現在那房子又是誰的呢?」

  「我不知道,說不定還是她的。派利夫婦住的那部分多是租的」「我一看到那棟房子就認出來了。」兩便士說,「因為我有一幅畫,畫上就是那棟房子。」

  「喔,真的?那一定是鮑斯康比(或者鮑斯柯貝)的畫了?——我記不清楚,反正是差不多的名字。他是康瓦爾郡人,我想還蠻有名的。現在可能已經死了。不錯,他以前經常來,老愛畫這附近的景色,也畫了些油畫;有些還真畫得不錯咧。」

  「我說的那幅畫,」兩便士說:「是別人送給我一個月以前去世的老姑媽的。送她的人叫藍凱斯特太太,所以我才請教你有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可是牧師仍然搖搖頭。

  「藍凱斯特?藍凱斯特?我實在想不起這麼個人了。啊!

  你該清教的人來了,咱們親愛的布萊小姐;她非常活躍,教區裡的事她知道得一清二楚,什麼事都管:女子學院,男童軍、指導員——一切都要插手。你問她吧,她很活躍,真的非常活躍。」

  牧師歎口氣,布萊小姐似乎活躍得讓他有些擔心,「村子裡的人都叫她乃麗·布萊;男孩子也常常在她背後唱歌一樣地叫『乃麗·布萊,乃麗·布萊』。其實這不是她的本名,應該是葛萊德或者葛若汀之類的。」

  布萊小姐原來就是兩便士在教堂看到的那個穿蘇格蘭呢衣裙的女人。此刻她正快步向他們走來,手裡仍舊拿著一個小水罐。她一邊走近,一邊用十分好奇的眼光打量著兩便士她又加快了步伐,還沒走到他們身邊,就張嘴說:

  「該做的工作都做完了,今天匆忙了點。嗯,的確匆忙了點。你知道,牧師,我一向早上收拾教堂,可是我們今天在教區會議室開了緊急會議,你一定不相信花了多少時間!你知道,大家七嘴八舌的,意見太多了。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有些人唱反調只是為了好玩而已。巴丁頓太太尤其氣人,什麼都要仔細討論,而且一定要知道我們是不是確實找到很多公司來比價。我覺得這件事總共也沒花多少錢,就算偶而有些小地方多花一點小錢,也差不了多少,你說對不對?牧師,找覺得你真的不應該坐在那塊墓碑上。」

  「也許這樣很沒禮貌?」牧師說。

  「喔,不是,不是,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牧師,我指的是那塊『石頭』;你知道,石頭上的濕氣對你的風濕不好——」她用疑問的眼光瞄瞄兩便士。

  「我來介紹;這位是布萊小姐,」牧師說;「這位是……這位是……」

  「貝瑞福太太,」兩便士說。

  「喔,對了,」布萊小姐說:「我剛剛看到你在教堂裡東張西望的,對不對?本來我想過去跟你說兩句話,可是我實在忙著趕快做完我的工作。」

  「我應該過去幫忙的,」兩便士儘量用最甜美的聲音說,「可是一定沒什麼用,對不對?我看得出,哪一朵花該放什麼地方,你都非常非常清楚。」

  「你這麼說真讓人聽了舒服,不過這也是實話,我替教堂插花已經有——喔,我記個得有多少年了。過節的時候,我們讓學校那些孩子自己插幾盆野花,不過他們當然一點概念都沒有,可憐的小傢伙。我本來打算教教他們,可是皮克太太堅持不肯。她好奇怪,說那樣會破壞他們的本能。你打算住在這兒嗎?」她問兩便士。

  「我要到貝辛市場,」兩便士說;「也許你可以告訴我那邊哪一家旅館比較好?」

  「喔,我想你也許會覺得有點失望。你知道,貝辛市場只是個小市鎮,一點都不能迎合汽車的需要,『藍龍旅館』是兩星旅館,可是說真的,我覺得現在根本沒什麼意義了。我覺得『綿羊旅館』還好一點,比較安靜,你打算在這兒往很久?」

  「喔,不,」兩便士說;「只住一兩天,我想看看這附近。」

  「其實沒什麼好看,沒什麼有趣的古跡之類的,這地區很偏僻,完全以農維生,」牧師說:「不過你知道,安靜得很,非常安靜。而且就像我剛才說的,有很多有趣的野花。」

  「喔,對,」兩便士說:「我聽到了,而且很想趁找一棟郊外小屋子的時候,順便收集一點標本。」

  「喔,老天,真有意思;」布萊小姐說:「你打算在附近定居?」

  「喔,外子和我還沒決定要住在什麼地方,」兩便士說:

  「我們不急,他還有一年半才退休,不過我總覺得先到處看看無妨。我喜歡在一個地方住四五天,找出可能的地點,一一開車去看。我覺得特地從倫敦開車去看某一棟房子好累。」

  「喔,是啊,你開車來的吧,對不對?」

  「是的,」兩便士說:「我明天早上要到貝辛市場去找房屋掮客,村子裡大概沒什麼地方可以住吧?」

  「當然有,柯普萊太太那裡,」布萊小姐說:「她夏天會收些房客,房間全都既漂亮又乾淨。當然,她只負責收拾床鋪和供應早餐,晚上也許還有一頓簡單的晚餐,不過我想她八月以前是不收客人的——最早也要到七月。」

  「也許我可以去問問她。」兩便士說。

  「她是個很可敬的女人,」牧師說:「話很多,嘴巴一天到晚說個不停,一分鐘都不停。」

  「這種小村子都免不了有些閒言閒語,」布萊小姐說:「我想要是我幫幫貝瑞福太太可能比較好。我可以跟柯普萊太太談談,看她肯不肯答應。」

  「你太好了。」兩便士說。

  「那我們就先走了,」布萊小姐輕快地說;「再見,牧師。

  還在找那孩子的墓?真是可悲的工作,不太可能成功了,我覺得要求你的人實在很不講理。」

  兩便士向牧師道別,說如果可能的話;她很願意幫他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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