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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第二部 河邊的房子

  07、友善的女巫

  次日早晨離家之前,兩便士又仔細看了看她房裡那幅畫-一不是要牢牢記住畫中的細節,而是要記下那棟房子的位置。這一回,她不是從火車窗口看它,而是從公路上看,角度也許很不相同,沿途也許有很多拱橋、很多類似的河流一甚至很多外表相似的房屋(但是兩便士卻不願相信這一點。)

  畫上簽了畫家的名字,但卻難以辨認——只看得出第一個字母是「B」。

  轉過身來,兩便士再檢查了一下行頭。一本火車時刻表和附帶的地圖。一本陸地測量地圖、一些測驗性質的地名一米爾卻斯特。魏索裡——貝車市場——米都甚——印區威爾和中間地帶。這些地方就是她決定調查的三角地帶的外圍。此外她還帶了一個小旅行袋,依照她的估計,必須先開車三小時左右,才能到達那個地區,接下來,她想一定需要沿著鄉間道路慢慢駕駛,尋找可能的河流。

  她在米爾卻斯特停下來用了些茶點,接著又駛上一條和火車路線臨近的二等道路,前面是綠蔭滿布的鄉間,還有多小溪流。

  英國鄉下一向設有許多路標,上面都是些兩便士從來沒聽過的地名,似乎也不像能通往她的目的地。尤其這一一帶似乎更是錯綜複雜。要是你朝大米其頓的方向走,下一個路口就會碰上兩個路標,一個是通往潘甯頓·史相若,另一個是往法林福,要是你選了法林福那條路,也真的到了那麼個地方,卻往往馬上會給下一個路標送回米爾卻斯特去,換句話說,又回到原來的出發點了。

  不過兩便士並沒有找到大米其頓,而且有好一會兒都失去了小河的蹤影。要是她知道自己要去的村名,事情就好辦多了。但是她現在卻只是按圖索驥,地圖上那些河流只會使她越看越糊塗。

  偶而,她也曾駛近鐵路,讓她覺得高興不已,可是緊接著下來,又得費力地朝比斯山,南溫特敦和費拉爾·聖愛德蒙前進。費拉爾·聖愛德蒙本來是個車站,但在前些時候已經廢棄不用了!兩便士心想;「耍是有一條規矩一點的小路;

  一直沿著小河往前,或者和鐵路問一個方向,不是方便多了嗎?」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兩便士卻覺得越來越困惑。她也曾經發現一座和河流相鄰的農場,可是通往農場的路卻和那條河流無關。她又從那兒穿過一座小山,到一個叫西潘福的地方。這兒有一個方塔的教堂,但是對她的搜尋工作毫無用處。

  於是她悲傷地沿著一條印著許多車轍的小路前進——看來這是唯一出西潘福的路.也是兩便士認為應該走的方向(不過她已經越來越不敢相信自己了)——可是她越走越覺得這完全和她想去的地方背道而馳。就在這時,她又碰到左、右兩條分岔路,路標的痕跡還在,可是都已經斷裂了。

  「走哪邊?」兩便士說:「有誰知道?反正我不知道。」

  結果她選擇了左邊那條路。

  小路迂回向前,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最後忽然繞過一個急轉彎,變得開闊起來,再經過一座小山坡,穿過一座樹林,來到一片寬廣的田野。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憂愁的聲音——

  「好像是火車聲音。」兩便士忽然又滿懷希望。

  的確是火車!接下來,她就看到一輛貨車行駛在鐵道上一邊前進,一邊發出低低哀鳴。鐵道下腳有條河流,河流二一邊正是兩便士一心想尋找的那座房子,而河流上方也正橫跨著一座用粉紅色磚砌成的小拱橋。道路穿過鐵道下方,又高昂起來,通往那座橋。兩便士小心翼翼地駛過窄橋,過橋之後,屋子就在右手邊。兩便士繼續向前,找尋通往屋子的路,可是似乎找不到。屋外有座相當高的牆把屋子隔開了。

  現在,那座屋子就在她右邊,她停車走回橋上,看看從這兒能看到些什麼。

  大多數高窗子都用綠色百葉窗遮閉住了,屋子看來非常安靜空曠,一點也看不出有人住的跡象。她走回車手旁,又駛向前一點,她右邊是那牆高牆,左邊則是一片灌木叢。

  一會兒,她來到一座大鐵門前,兩便士把車停在路邊,下車走到鐵門前往裡看。她踮起腳剛好可以看到裡面,眼前是一片大庭園,現在固然不是農場,但以前卻很可能是。園子經過修剪,雖然並不特別整齊,但卻看得出有人的確努力想使它保持整齊。

  鐵門後面是一條迂回的道路,經過庭園繞到屋子那邊,想必一定是前門了,不過看起來又不像,雖然很結實,卻並不顯眼——那麼應該是後門了。從這方向看來,這棟屋子就大不相同了,首先,看起來就不像是空屋子——有人住著,窗戶開著,窗簾拉到兩邊,門口放了一個花園用的水桶,兩便士看到有個男人在挖地,這個男人身材高大,年紀似乎不小了,努力而緩慢地工作著。從這方向看來,這棟屋子當然毫無吸引力,不會有哪個藝術家特別有興致來畫它——它只是一棟有人住的普通房子而已。

  兩便士猶豫著,她是不是應該就這麼一走了之,一把這棟屋子完全忘掉呢?不,她不能那麼做,她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找到這棟屋子的。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她看看表,表卻已經停了。裡面傳來開門的聲音;她又看看鐵門裡。

  屋門開了,一個女人走出來。她放下一個牛奶桶,然後站在身子看著鐵門。她看到兩便士的時候遲疑了一下,最後似乎下定決心,朝鐵門這邊走過來。

  「老天,」兩便士心裡想:「老天!真像個友善的女巫!」

  那個女人大約五十歲左右,一頭長髮四處飛揚,碰到起風的時候,就完全飛到她背後。兩便士忽然想起一幅(納維森畫的?)畫,畫裡是個騎在掃帚上的年輕女巫,也許就因為這樣,她才會想到「女巫」這個詞。可是眼前這個女人既不年輕又不漂亮。她已經年屆中年,臉上有了皺紋,身上的衣服也像是隨便從成衣店買來的。頭上戴著一頂尖帽子,鼻子和下巴都往上翹,照這樣形容起來,她似乎很邪惡,可是事實上看起來卻不會。她的笑容中仿佛帶著無限友善。兩便士心想;「不錯,你看起來真像女巫,不過是個友善的女巫就是了。我想你就是人家說的那種『好女巫』。」

  那個女人猶疑不決地走到門口,用帶粗重鄉音的愉快聲音說;

  「你在找什麼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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