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美索不達米亞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三一


  他考慮了片刻,然後轉身對著雷德納博士,又恢復了他那種輕快的態度。「當你想到可能是雷德納太太自己寫的時候。你有什麼想法?」

  雷德納博士搖搖頭。

  「我儘量排除那個念頭。我覺得那是很可怕的。」

  「你曾經找一個理由來解釋嗎?」

  「這個——」他猶豫一下,「我想,她老是想到往事,老是擔心。這樣是否會稍微影響到她的腦筋。我想她或許是自己寫了這些信,卻不知道自己那樣做過。這是可能的,對嗎?」他轉過身對著瑞利大夫說;

  瑞利大夫噘著嘴。

  「人的腦筋幾乎可能想到任何事。」他含糊地口答。

  但是,他的眼睛像電光似的一閃,很快地瞧瞧白羅。白羅仿佛是照他的意思,放棄了那個話題。

  「這些信是很有趣的。」他說,「但是,我們必須集中精神通盤地研究這個案情。據我的看法,有三個解答。」

  「三個……」

  「對了。第一個解答,雷德納太太自己想必為了某種原因(這種原因也許一個醫師比一個外行人更容易瞭解)給自己寫恐嚇信。那件瓦期中毒的事是她自己演的戲(記住,把你喚醒,對你說她聞到瓦斯味的是她)。但是,假若雷德納太太自己寫那些信,那麼,她就不可能有讓那個假想的寄信人害死的危險。所以,我們得向別處尋找那個兇手。其實,我們必須在你的工作人員當中去找。對了。」這是回答雷德納博士一聲輕輕的抗議。「這是唯一合理的結論。他們之中有一個人為了清償私人的怨恨將她害死。那個人,我想,或許知道那些信的事——或者,無論如何,知道雷德納太太害怕某一個人,或者假裝害怕他。在那兇手看來,那件事會使他很安全——別人不會想到是他害死的。他覺得別人一定認為是一個神秘的外來者幹的——就是寫恐嚇信的那個人。

  「這種解答有另外一個不同的說法,那就是:那個兇手真是自己寫過那些信,因為他知道雷德納太太過去的歷史。但是,如果是那樣,我們就不大明白那個兇手為什麼要模仿雷德納太太的筆跡,因為,照我們想,那些信如果看上去是一個外面的人寫的,就會對他或者是她更有利。

  「我覺得第三個解答最有趣。我推想那些信是真的,那是雷德納太太的前夫(或者是他的弟弟)寫的,而且,事實上他就是考察團工作人員當中的一個。」

  16

  雷德納博士跳了起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樣的想法荒謬極了!」

  白羅先生非常鎮靜地瞧瞧他,但是沒有作聲。

  「你是想假定我太太的前夫是工作人員中的一個,而且她沒認出他嗎?」

  「一點不錯。你只要稍微想想那些事實好了。差不多二十年前,你的太太同這個人住在一起只有幾個月。經過這麼久,她如果偶然碰見他,會認得他嗎?我想不會的。他的面孔已經變了;他的體型已經變了——他的聲音也許不會變得很多,但是,這是一件小事,他自己可以解決的。並且,記住,她不會在自己家裡找他的。她想像中他是在外面的一個地方——一個陌生人,是的。我以為她不會認出他,而且還有另外一個可能。那個弟弟——當年的小孩子,那個熱愛哥哥的孩子。他現在是大人了。你會認出一個快三十歲的人就是十年前,或者十二年前那個小孩子嗎?是的,現在我們要認真對付的是年輕的威廉·巴斯納。記住,在他眼裡,他的哥哥也許不會以賣國者的姿態隱隱出現,而是一個愛國者,一個為他自己的國家——德國——捐軀的烈士。在他眼中,雷德納太太是賣國賊——是使他摯愛的兄長致死的,窮凶極惡的人!一個敏感的孩子很可能有英雄崇拜的心理。一個孩子的腦子如果擺不脫某種觀念,那種觀念就會持續到他長大成人的時候。」

  「一點兒不錯,」瑞利大夫說,「一般人的觀念認為一個孩子很容易忘記事情是不正確的。很多人長大以後仍然固守著很小的時候深印在心裡的觀念。」

  「Bien(好),你有這兩個可能:佛瑞德瑞克·巴斯納,現在已是五十來歲的人,還有威廉·巴斯納,他的年紀大約三十不到。現在讓我們由這兩個觀點來研討一下你的工作人員。」

  「這實在是異想天開,」雷德納博士嘟嘟囔囔地說,「我的工作人員!我自己考察團裡的人。」

  「所以就可以認為是沒有嫌疑的,」白羅冷冷地說,「這是一個很有用的想法,現在開始吧!誰一定不會是佛瑞德瑞克或者是威廉呢?」

  「那些女的。」

  「自然啦,我們可以把詹森小姐和麥加多太太的名字刪掉。還有誰?」

  」賈雷,甚至於在我認識露伊思以前,我和他一同工作已經有好幾年了——」

  「而且他的年紀也不對。我可以判斷、他現在是三十八九歲,要是佛瑞德瑞克,就太年輕。要是威廉,就太老。現在再講其餘的人。拉維尼神父和麥加多先生,他們都可能是佛瑞德瑞克。」

  「但是,我的老先生,」雷德納博士叫了起來,聲音當中混雜著又好惱又好笑的意味,「拉維尼神父是世界聞名的碑銘專家。麥加多在紐約一個著名博物館工作有年。他們不可能是你所想像的那個人!」

  白羅輕快地一揮手。

  「不可能——不可能——我決不會考慮到這三個字!我永遠非常仔細地研討那種不可能的事。但是,在目前,我可以帶過去不談。你們還有其他什麼人?卡爾·瑞特,一個有德國名字的年輕人。大維·愛莫特——」

  「記住,他同我一起工作已經兩個發掘工作期了。」

  「他是一個天生有耐性的年輕人。他要是犯罪,就不會匆忙地幹。一切都會準備停當。」

  雷德納博士表現出失望的姿態。

  「最後,比爾·柯爾曼。」白羅繼續說。

  「他是英國人哪。」

  「Pourquoi Pas?(為什麼不會?)雷德納太太不是說那孩子離開美國,就再也沒有蹤影嗎?他很可能是在英國長大的。」

  「你樣樣事都有答案。」雷德納博士說。

  我拼命地想。一開始我就想柯爾曼先生的態度使人感覺到,與其說是一個精力充沛的年輕人,倒不如說是烏德豪幽默小說裡的人物。難道他在這個命案中一直都扮演一個角色嗎?

  白羅正在一個小筆記簿上記下來。

  「讓我們很有條理地繼續研討下去吧,」他說,「第一批要考慮的人是拉維尼神父和麥加多先生。第二批是柯爾曼、愛莫特和瑞特。

  「現在,我們轉到與這件事有關的另一面的問題——辦法和機會。在這個考察團裡誰有犯這種罪的辦法和機會?賈雷在挖掘場,柯爾曼在哈沙尼,你自己在屋頂上,那麼就剩下拉維尼神父、麥加多先生、麥加多太太、大維·愛莫特、卡爾·瑞特、詹森小姐和列瑟蘭護士。」

  「啊!」我的身子在椅子上彈動了一下,同時我這樣叫。

  白羅的眼睛一閃一閃地,瞧瞧我。

  「是的,護士小姐,恐怕也要把你算在內。你可能會輕而易舉地趁院裡空無一人的時候過去把雷德納太太害死。你健壯有力,而且在你重重的一擊將她擊斃之前,她是不會懷疑你的。」

  我難過得說不出一句話,這時候,我注意到,瑞利大夫露出以為很好笑的樣子。

  「一個護士把她的病人一個個都害死,有趣,有趣!」他低聲地說。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雷德納博士的心裡卻想到不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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