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美索不達米亞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 |
一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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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納太太用她那溫柔的、拖得長長的聲音說:「改天你得給我說完,那是很有趣的。」 她抬頭看到我們,頗為可愛的笑了笑,但是滿臉心不在焉的神氣,然後又低頭繼續刺繡;過一兩分種,她說:」護士小姐,那一邊有些書,我們的藏畫還不少,挑一本坐下來看吧。」 我走過去,到書架前面。麥加多太太再停留一兩分種,然後突一轉身,便走了出去。她由我身邊走過時,我看到她的面孔,我不喜歡她臉上的神氣。她露出氣得發狂的神態。 我不由得想起克爾西太太說過,並且暗示過,有關雷德納太太的幾件事。我不認為那是真的,因為我喜歡雷德納太太;雖然如此,我想,不知道這背後是否有一點點是真實的。 我不認為全是她的錯,但是事實上,那個親愛的、其貌不揚的詹森小姐,和那個庸俗的、烈性的麥加多太太,不論在容貌上和吸引力上,都不能和她相比。而且,畢竟走遍全球,男人總是男人。幹我這一行的人,不久就會看到很多這樣的情形。 麥加多是個可憐人物,我以為雷德納太太對於他的羡慕毫不在意——但是他的妻子卻很在乎。假若我想得不錯,她非常在乎,而且,如果可能,她會用很壞的手段對付她。 我望望雷德納太太。她正坐在那裡繡很美麗的花,那副神氣,茫然、心不在焉,而且超然。我覺得應該想法子警告她。我覺得她也許不知道一個女人在妒忌的時候會變得多愚蠢、多不講理、多兇暴——而且,這種妒火多麼容易燃起! 於是,我就對自己說:」愛咪·列瑟蘭啊!你是個傻瓜!雷德納太太並不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女孩子,她已經快四十歲了,人生所有該知道的事她都知道了。」 但是,我想她也許仍然不知道。 她那無動於衷的神氣。 我開始想:不知道她以前的生活情形如何。我知道她只有在兩年前才嫁給雷德納博士。照麥加多太太的說法,她的前夫差不多二十年前就去世了。 我拿一本書來坐在她的附近。不久,我就去洗手,準備用晚餐了。晚餐的菜很好——是一種實在很好吃的咖哩食品。他們都很早就回房休息,這樣我很高興,因為我已經很累了。 雷德納博士陪我到我的房間去看看我是否還缺什麼需要的東西。 他熱烈地同我握手,並且熱誠地說:「護士小姐,她喜歡你,她一見你立刻就喜歡你了。我很高興,我覺得現在一切都沒事了。」 他的熱誠樣子幾乎像個孩子似的。 我也覺得雷德納太太已經喜歡我。這種情形,我覺得愉快。 但是我不像他那樣有信心,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這一切比他可能知道的更多。 有點什麼問題——一種我不能瞭解的問題。但是,我想像中它是存在的。 我的床非常舒適。但是,我仍然睡得不舒服,我夢到許多事。 濟慈的一首詩裡的句子——那是我兒時不得不讀的一首詩——在我的腦子裡不斷出現,我總是記錯,因此很不安心。那是我從前總覺得討厭的一首詩——我想那是因為不管我想不想讀,一定得讀的。但是,當我在黑夜裡醒來的時候,不知為什麼,我第一次發現到那詩句有一種美。 「啊,騎士,告訴我,你有何苦惱?獨自——下面是什麼?——面色蒼白的,獨自徘徊——」我第一次想像到那騎士的面孔——那是賈雷先生的面孔——一種堅強、青銅色的面孔,好像我少女時代世界大戰時看到的那些年輕人。想到這裡,我很替他難過——然後,我又睡著,夢中看到那個「無情美女」就是雷德納太太,她的手裡拿著她的繡花布,斜靠在馬背上——後來馬失前蹄,地下到處都是有蠟皮的骨頭。於是,我就醒了,嚇得混身雞皮疙瘩,抖個不停。我想咖哩食物我不適應,吃了以後夜裡會感到不舒服。 7 我想我得馬上聲明,這個故事裡沒有地方色彩。我對於考古學一竅不通,而且我也不知道我是否會很想瞭解一下。我以為與埋在地下,已經死去的人和地方搞在一起,是毫無意義的。賈雷先生說我沒有考古的氣質,毫無疑問,他說得對。 就在我到達的第一天,賈雷先生就問我是否想去看看他正在——我想他是稱為「設計』』的那個宮殿。不過,怎麼設計一件許久以前就有的東西,我的確是不明白的。於是,我就說我很想看看。說實話,關於這件事,我感到很興奮,那個官殿好像差不多有三千年那麼古老了。不知道在那個時候他們有什麼樣的宮殿,是否是像我看到過的埃及王杜唐卡門(公元前十四世紀埃及王,其墓於一九二二年發現——譯者注)墓中的家具。但是,你會相信嗎?滁了泥之外、沒什麼東酋好看。肮髒的泥土人行道,大約二尺高——就是這個!賈雷先生帶我到各處去看,並且給我講一些話——這是那個廣大的朝廷;這裡有一些寢宮,還有一層樓,以及各種其他的房間,可以通到中央的朝廷。我所想到的只有:他怎麼會知道?不過,當然啦,我很客氣,不便這樣說。我可以告訴你,這實在是令人失望的事!在我看來,這整個的挖掘物看樣子不過是泥士而已——沒有大理石,或者黃金,或者什麼好看的東西——我姑母在克瑞寇烏德的房子如果成為廢墟,也許會堂皇得多!還有那些古老的亞述人,或者那些不管他們自稱為什麼的人,大概是「王」。當賈雷先生帶我看過他的古「宮殿」之後,就把我交給拉維尼神父。他又帶我去看古丘的其餘各處,我有些怕拉維尼神父。因為他是修道士,又是外國人,而且聲音低沉等等。但是他是很親切的——不過有點含含糊糊的樣子。有時我覺得到那個古丘在我看來比他看來更真實。 雷德納太太後來解釋說,拉維尼神父只對「寫的文書」感興趣——這是她的叫法,他們樣樣事都寫在泥版上。這些人,都有奇特的異教徒的標記,但是很聰明。甚至於還有一些學校裡用的泥版——老師指定的功課刻在一面,學生做的答案刻在背後。我承認這些我倒頗感興趣——這似乎是很有人情味,不知道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拉維尼神父同我走過工地各處,指給我看什麼是廟宇或是宮殿,什麼是私人住宅,還有一個地方他說是早期阿卡狄亞的墳墓。他講話的方式很有趣,忽而心血來潮講到東,忽而講到西,只是插進一點資料,然後變到其他的話題。 「你會到這裡來;真奇怪。那麼,雷德納太太真的病了嗎?」 「也不完全是病了,」我小心翼翼地說。 他說:「她是個很奇怪的人,我想是一個危險人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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