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魔手 | 上頁 下頁
四七


  一個人的恐怖到底是怎麼產生的呢?是怎麼形成的呢?恐怖冒出來之前,又躲藏在什麼地方呢?

  就是那麼短的句子,聽過之後就一直忘不了:

  「帶我走——這裡太可怕了——讓人覺得好邪惡……」

  梅根為什麼這麼說?她覺得什麼東西邪惡呢?

  辛明頓太太的死,不可能有什麼讓梅根覺得邪惡的地方。

  那麼,那孩子為什麼覺得邪惡?為什麼?為什麼?

  是不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多少有點責任?

  梅根?不可能!梅根不可能跟那些信有任何關係——那些既可笑又猥褻的信。

  歐文·葛理菲在北方也碰到過這類案子——是個女學生……

  葛瑞夫巡官說過什麼?

  有關青春期的心理……

  純潔的中年婦女受到催眠之後,會說出她們幾乎不可能知道的字眼,小男孩在牆上用粉筆亂塗……

  不,不,不會是梅根。

  遺傳?劣根性?在不知不覺中繼承了一些不正常的遺傳?她的不幸,是她的祖先的詛咒所造成的?

  「我不是適合做你妻子的人,恨我要比愛我好。」

  喔,我的梅根,我的小女孩。不會!絕對不會!那個老處女纏住你,她懷疑你,說你有勇氣,有勇氣做「什麼」?

  這只是心血來潮,很快就過去了,但是我想見梅根——迫切是想見她。

  當晚九點半,我離開家裡到街上,順路到辛明頓家。

  這時,我心裡忽然起了一個新的念頭,想到一個沒有人曾經懷疑的女人。

  (或者納許也懷疑過她?)

  太不可能了,太令人不敢相信了,直到今天,我還是會認為不可能。可是卻又不是這樣,不,並非完全不可能。

  我加快了腳步,因為我現在更迫切地想馬上見到梅根。

  我穿過辛明頓家大門,來到屋前。

  這是個陰暗的夜晚,天上開始飄著小雨,能見度非常低。

  我發現有個房間透出一道光線,是那個小起居室嗎?

  我遲疑了一會兒,決定不從前門進去,我換了個方向,悄悄爬到窗戶邊,躲在一棵大樹下。

  燈光是從窗簾的縫隙中透出來的,窗簾並沒有完全拉上,很容易看到裡面。

  那是一幅很奇怪的安詳家庭畫面:辛明頓坐在一張大搖椅上,愛爾西·賀蘭低頭忙著補一件孩子的襯衣。

  窗戶上面開著,所以我也能聽到他們的交談。

  愛爾西·賀蘭說:

  「可是我真的認為兩個孩子都大得可以上寄宿學校了,辛明頓先生。不是因為我喜歡離開他們,不,我實在太喜歡他們兩個了。」

  辛明頓說:「也許你對布利安的看法沒錯,賀蘭小姐,我決定下學期就送他到我以前的大學預備學校溫海斯去。不過柯林還是小了點,我寧可讓他在家裡多待一年。」

  「喔,當然,我瞭解你的意思,而且柯林的心理還比實際年齡更小——」

  完全是家常對話——安詳的家庭景象——那一頭金髮又埋首於針線中。

  門突然開了,梅根筆直地站在門口。

  我立刻發覺她帶著緊張的情緒,她緊繃著臉,兩眼閃閃發光。、堅定有神。今晚,她一點都不顯得害羞和孩子氣。

  她是對辛明頓說話,但卻沒有稱呼他。(我忽然想起,從來沒聽到她叫過他,她到底叫他「爸爸」?「狄克」?還是其他什麼呢?

  「我想單獨跟你談一下。」

  辛明頓似乎很意外,而且,我想也不大高興。他皺皺眉,但是梅根卻帶著一種少有的堅定態度。

  她轉身對愛爾西·賀蘭說:「你不介意離開一下吧?愛爾西。」

  「喔,當然不。」愛爾西·賀蘭跳起來,看起來非常吃驚,還有些恐慌。

  她走到門口,梅根向前走一步,愛爾西從她身邊走過。

  有一會,愛爾西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看著前面。

  她緊閉著嘴,挺直地站著,一隻手向前伸出,另外一隻手仍舊著她的針線活兒。

  我屏住呼吸,突然被她的美震懾住。

  現在我一想到她,就想到她當時的模樣——紋風不動地站著,帶著那種只有古希臘才有的無與倫比的完美造型。

  然後她走出去,把門關上。

  辛明頓略帶煩躁地說:「好了,梅根,有什麼事?你想要什麼?」

  梅根走到桌邊,站著俯視辛明頓。我又一次被她臉上那種堅定和我沒有見過的嚴肅表情嚇了一跳。

  接著她開口說了一句話,更把我嚇壞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