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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難之所(4)


  邦奇是馬普爾小姐最喜歡的教女。邦奇把氊帽向腦後一推便開始講述她自己的經歷。這時老太太就用一種極其關切的目光望著她。

  邦奇的敘述簡單明瞭,當她講完以後,馬普爾小姐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她說,「是的,我知道了。」

  「這就是我為什麼來見您的原因。」邦奇說,「您知道,我不太聰明——」「誰說你不聰明,我的寶貝兒。」

  「是的,我是不聰明,至少不像朱利安那樣。」

  「當然了,朱利安很有學問。」馬普爾小姐說。

  「事情就是這樣,」邦奇說,「朱利安有學問,可我也不差,我有辨別力。」

  「邦奇,你不光有很多常識,也很聰明。」

  「您看,我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我也不能問朱利安,因為——噢,我的意思是朱利安太誠實了。」

  看起來馬普爾小姐完全理解了這番話,因為她說:「我懂你的意思,寶貝兒。我們女人——是不同的。」她接著說,「邦奇,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但最好先告訴我你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

  「都亂了套了。」邦奇說,「在教堂裡的那個要死的男人,他對聖堂是一清二楚的;他和朱利安講話的方式一模一樣,我是說,他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如果他真是給了自己一槍的話,那後來他就不會來到教堂還說什麼『聖堂』了。聖堂的意思就是當你被人追捕時,聖堂就是你的避難所。一旦你進入了教堂,追殺你的人就不能動你一根汗毛。曾經有一個時期即使是法律在教堂面前也是無能為力的。」

  她用眼睛向馬普爾小姐徵求意見。老太太點了點頭,她就繼續講下去:「埃克爾斯夫婦完全是另一種人,無知而又粗野。還有一件事,就是那塊手錶——那死了的人的手錶。

  在表的後蓋上印有字母W·S;我打開它,發現裡面用很小的字寫著:『爸爸送給華爾特』,上面還有一個日期。他叫華爾特,可埃克爾斯夫婦卻一直叫他威廉還是比爾什麼的。」

  馬普爾小姐看起來是想說點兒什麼,可邦奇緊接著說道:「噢,我知道人們並不總是叫你的教名。我是說我能理解你被賜予教名威廉但人們卻叫你『寶吉』、『胡蘿蔔』或其他什麼東西。但如果你真叫華爾特,你的姐姐絕不應該叫你咸廉或比爾。」

  「你是說她不是他的姐姐?」

  「我敢肯定她不是。他們討厭透頂——他們兩個都是。

  他們到我家來取回他的東西,並千方百計想知道他在臨死前都說了些什麼。當我告訴他們他什麼也沒說時,他們松了口氣。至少我這麼看。」邦奇以這樣的話來結尾,「是埃克爾斯夫婦殺了他。」

  「謀殺?」馬普爾小姐問。

  「對,就是謀殺。這也是為什麼我要來見您的緣故,親愛的簡姨。」邦奇答道。

  邦奇的話對於一個愚蠢的聽眾來說可能是對牛彈琴,但馬普爾小姐在附近卻因處理過謀殺案而享有盛譽。

  「他在臨死前曾對我說『請』,」邦奇說,「他想讓我替他辦一件事情,可這該死的事是什麼我卻一點頭緒也沒有。」

  馬普爾小姐考慮了一會兒,突然間問了一個邦奇曾想到過的問題,「可他為什麼非要去你們的教堂呢?」

  「你是說,」邦奇說,「如果你只是想找一個避難的地方,你可以去任何地方的任何一座教堂,根本就沒有必要到我們這樣一所一天只有四次班車來回的偏僻的教堂來。」

  「他去你們那兒一定另有目的,」馬普爾小姐說,「他一定是去看一個人的,奇平克裡格霍恩可不是個大地方,邦奇,你一定知道他去看誰。」

  邦奇把她的鄰居一個一個地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在某種意義上,」她說,「任何人都有可能。」

  「他就沒提到過一個名字?」

  「他說過朱利安,我不敢肯定,不過我想是說過。不過也有可能是朱麗婭,可就我所知道的,在我們村子裡可沒有一個叫朱麗婭的。」

  她閉上眼睛回想那天的情景:那個男人躺在聖壇的臺階上,陽光透過教堂的玻璃射進來,折射出珠寶般的紅色與藍色的光。

  「珠寶。」馬普爾小姐若有所思地說。

  「現在我要說最最重要的事了。」邦奇說,「這才是我今天來這兒的真正原因。您知道,埃克爾斯夫婦要回他的大衣完全是小題大作。醫生檢查他的傷口時我們把它脫了下來。

  那大衣已經很舊了,簡直有點兒寒酸——他們怎麼會想要它呢?他們假裝說它會使他們想起已死去的兄弟,可這顯然是胡說八道。

  「不管怎樣,我還是上樓去取它了。可就在我上樓時我清楚地回想起死者曾做了個從大衣中取東西的手勢。所以我找到大衣時就仔細地看了看。還真發現了特別的地方:大衣的襯裡有一處是用另一種線重新縫過的。我把它挑開,結果在裡面發現了一張小紙條,我把那紙條取了出來,又用和原來做工一樣的線把襯裡縫了起來。我是非常小心的,埃克爾斯夫婦不可能知道我都幹了些什麼。我想是這樣的,但我不能確定。我把大衣拿給他們,又為耽誤的時間編了個藉口。」

  「那張紙條呢?」馬普爾小姐問。

  邦奇打開了提包,「我沒給朱利安看,」她說,「要不然他就會勸我把它交給埃克爾斯夫婦了。但我寧願把它交給您。」

  「一張衣帽間的存物收據,」馬普爾小姐看了看說,「帕丁頓車站。」

  「他的口袋裡還有一張回帕丁頓的車票呢。」邦奇說。

  她們兩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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