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目的地不明 | 上頁 下頁 | |
三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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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旅行像是在做夢,而且越來越像是在做夢。希拉裡覺得,仿佛已經跟這五個離奇地拼湊在一起的旅伴走了一輩子的路。他們離開鋪得好好的大路而走進虛無飄渺的太空。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的這一旅程不能稱為飛行。她設想,他們大家都是自由自在的人,也就是說,他們自由自在地想到哪裡去就到哪裡去。就她所知,他們沒犯過罪,警察不找他們的事。可是,現在卻花了很大的力量隱蔽他們的足跡。有時,她簡直莫明其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因為他們並不是什麼逃犯,仿佛他們正在把自己變成其他別的什麼人。 就她的情況而言,的確就是這麼回事。離開英國時的希拉裡·克雷文,現已變成了奧利夫·貝特頓。可能她那種奇異的不真實感就與這件事有關。每天,那些順口溜似的政治口號,她也能越來越不費力地脫口而出了。她感到自己變得熱誠而且認真了,她認為自己是受了旅伴們的影響。 她知道她自己現在有點怕他們。她以前從未跟有天才的人在一起特別親近過。現在天才就在眼前,而天才有某種超乎尋常的東西,使得一般人的思想和感情受到極大的壓力。這五個人各不相同,但每人都有那種奇怪的火一般的熱心,還有那種給人造成可怕印象的事業心。她不明白,或許那是智慧的素質,或許,勿寧是世界觀的素質。不過,她認為,他們之中的每一個都是熱情的理想主義者。對巴倫博士說來,生命就是渴望再一次進實驗室,用不完的金錢和物資供他做實驗工作。工作是為了什麼呢?她懷疑他曾經向自己提出過這個問題。他有一次曾跟她談起他可以放出一種毀滅一個廣闊的大陸的能力,而這種破壞力可以裝在一個小小的瓶子裡。她對他說: 「但是您會這樣做嗎,的的確確是在這樣幹嗎?」 他有點兒吃驚地望著她,答道:「不錯,不錯。當然會這樣做,只要一旦有這種需要。」 他說這些話好像是為了敷衍了事。接著,他又說:「假如能看到整個確切的過程,確切的進展,那一定是非常驚人的。」他深深地咽下了一日沒歎出來的氣,又說:「您知道,需要去探知的事情太多了,需要去發現的事情也太多了。」 希拉裡好像頓時明白了。在這一瞬間。她站在他的立場上,全神貫注在那種排除一切的求知欲中,至於這種知識能把億萬人的生命一掃而光,也無關緊要。反正這是一種觀點,並且在某種意義上說,不見得是可恥的。她對尼達姆的反感就更大了。那個年輕女人簡直目中無人,更加激怒了她。她是喜歡彼得斯的,可是,彼得斯那種突然狂熱起來的眼神,又時常使她厭惡,使她害怕。有一次,她對他說: 「您不是要創造什麼新世界。您的樂趣在於摧毀這個舊世界。」 「您錯了,奧利夫。您在說些什麼呀。」 「不,我沒有錯。您骨子裡憎恨一切,我全身都能感覺得到這點。憎恨,想破壞一切。」 她發現埃裡克森是最令人不解的一個人。她覺得,埃裡克森是一個空想家,不像那個法國人那樣講究實際;比起那個美國人所懷有的那股要摧毀一切的激情相差甚遠,他的特點是具有北歐人那種狂熱的理想主義。 「我們一定要征服,」他說,「我們一定要征服這個世界。然後,我們才能進行統治。」 「我們嗎?」她問。 他點點頭,臉色和平日不一樣,也很溫柔,眼睛流露出的是一種矯揉造作的神情。 「對啦,」他說,「我們這些少數起作用的人。我們有頭腦,這是決定一切的。」 希拉裡自忖,我們這是上哪兒去?等待我們的是一個什麼下場啊。這些人瘋狂了,但各人卻瘋狂得不一樣。他們好像各有各的目的,各有各的幻想。是的,幻想這個詞很合適。他撇開這幾個人,又仔細思考起貝克夫人來。在貝克夫人這裡,沒有狂熱,沒有憎恨,沒有夢想、沒有傲慢,也沒有什麼嚮往。希拉裡在貝克夫人這裡簡直找不到什麼值得她注意的。希拉裡認為,貝克夫人是一個既無感情又無良心的女人,她是一股真相不明的巨大力量所掌握的一種得力工具。 第三天過去了。他們來到一個小鎮上,在一個土著的小旅館前下了車。希拉裡發覺他們在這裡又得換上歐洲的衣著。那天晚上,她在一間狹小、設有家具、粉刷得很白的房間裡睡覺,就像睡在一間牢房裡一樣。天剛亮,貝克夫人就叫醒了她。 「我們馬上就要走了,」貝克夫人說:「飛機在等我們。」 「飛機?」 「是的,我親愛的。感謝上帝,我們恢復現代化的旅行了。」 汽車走了大約一小時,他們來到一個機場,看起來好像是一個廢棄了的軍用機場。駕駛員是個法國人。他們飛了幾個小時,飛越千山萬水。從飛機上往下看,希拉裡想,世界從空中看原來到處都是一模一樣。高山,峽谷,公路,房屋。除非你是一個善於辨別的飛行專家,所有地方看上去都很相像。你能說得上來的只是某處人口稠密些,某處人口稀疏些。因此在雲上飛行,有一半的時間什麼也看不見。 中午剛過,他們開始盤旋並降低高度。他們仍在山區,但降到一個平坦的平原上。那是一個標誌清楚的機場,旁邊有一幢白色建築物。他們安全著陸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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