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羅傑疑案 | 上頁 下頁 | |
一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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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了一會,接著他又往下說。 「你要知道,謝潑德,我把心中的秘密全告訴你了,你得替我保密。這件事就至此為止,不多談了。我想徵求你的意見——這沉重的壓力我一人無法承受。我剛才已經說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能把來龍去脈全告訴我嗎?」我說,「我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弗拉爾斯太太怎麼會向你坦白這件事的?」 「是這麼回事。三個月前我向弗拉爾斯太太求婚,她拒絕了。後來經我再三請求,她同意了,但她說要等到喪悼斯滿後才跟我公開訂婚。昨天我去拜訪了她,我跟她說,從她丈夫去世至今已有一年零三個星期,我們可以公開訂婚了。我已注意到,最近這段時間她的舉止總是非常古怪。這時她沒作任何提示,突然把一切都講了出來。她恨她那個殘忍的丈夫,開始愛上了我——於是她就採取了最可怕的手段。毒死他!天哪!這是殘酷的謀殺。」 艾克羅伊德的臉上流露出反感和恐懼的表情。弗拉爾斯太太肯定看出了這一點。艾克羅伊德並不是一個為了愛情而原諒情人罪行的人,從本質上說,他是一個安分守紀的公民。當她道出真相時,他那健全、理智、守法的心靈促使他跟她徹底決裂。 「是的,」他以低沉單調的聲音繼續說,「她坦白了一切。看來有一個人什麼都知道——這個人向她敲詐了一大筆錢。就是為了這一點,她幾乎被逼瘋了。」 「那人是誰?」 突然我的眼前浮現出拉爾夫·佩頓和弗拉爾斯太太肩並肩的景象,他們頭挨著頭地走在一起。我心中一陣焦慮不安。假如——嗨,這是不可能的。我還刻就在那天下午拉爾夫跟我打招呼時的坦然模樣。太荒唐了! 「她不肯說出他的名字,」艾克羅伊德慢騰騰地說,「事實上,她也沒說這人是男的。但當然——」「當然,」我同意地應了一聲,「肯定是男的。這一點你也是肯定無疑的嗎?」 艾克羅伊德呻吟著,雙手托著低垂的頭,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不可能的事,」他說,「我簡直是瘋了,竟然會想到這一點。不,我甚至不願承認這種不著邊際的猜疑在我心裡出現過。但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從她的語氣中,我可以推斷那個人很可能是我家裡的人——但這不太可能。我一定是曲解了她的話。」 「你跟她說了些什麼?」我問道。 「我還能說些什麼呢?當然她也看出了我心裡的驚駭。當時我就在考慮一個問題:我的職責是什麼?你知道,知情不報我就成了她的同謀。她看透了我的心事,反應也比我敏捷。你知道我當時愣得什麼話都講不出來了。她要求我給她二十四小時——要我答應在二十四小時內不要把此事傳出去。她堅決不肯告訴我敲詐她的那個歹徒的名字。我猜想她是怕我去找他算帳,去揍他。對她來說,這樣做會把事情弄得更糟糕。她說在二十四小時內她會告訴我的。天哪!謝潑德,我向你發誓,我根本就沒料到她會幹出這種傻事——自殺!是我逼她走上絕路。」 「不,不,」我說,「不要把事情看得太嚴重了,她的死跟你無關。」 「問題是我現在該怎麼辦?這可憐的女人已經死了。過去的事情沒有必要再追究了。」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我說。 「還有一個問題,我怎麼才能抓住那個逼他尋死的壞蛋?他這樣做跟謀財害命毫無兩樣。他知道這是犯罪,但他還是像貪得無厭的吸血鬼那樣緊緊地叮著她不放。她已經受到了懲罰,難道就能讓他逍遙法外嗎?」 「哦,我明白了,」我慢悠悠地說,「你是想把那個人追查出來?這就意味著讓所有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你明白嗎?」 「是的,我考慮過這一點,我心裡反反復複地想過了。」 「我同意你的看法,惡棍應該受到懲罰,但你也要掂量一下所付出的代價。」 艾克羅伊德起身來回走動著,但很快又坐回到椅子上。 「噢,謝潑德,暫時我們就到此為止。如果她沒有給我留什麼話,我們就不再追究,讓這件事永遠都石沉大海。」 「你剛才說,『如果她沒有給我留什麼話,』這是什麼意思?」我好奇地問道。 「我有一種非常強烈的預感,她肯定在某個地方,以某種方式給我留下了一些線索——在她死之前。我無法證明這一點,但肯定是有的。」 我搖了搖頭。 「她沒有給你留下什麼信嗎?」我問道。 「謝潑德,我相信她會留的。另外,我有一種感覺,她選擇死亡這條路是有目的的,她想把整個事情全盤托出,懲罰那個逼她走上絕路的惡棍,替她報仇。我相信,如果我當時能去見她一面,她可能會把那個人的名字告訴我,並且會吩咐我盡全力去懲罰他。」 他看了我一眼。 「你不相信預感嗎?」 「不,從某種意義上說,我是相信的。正如你剛才所說的,如果她真的留下了一些話——」我停了下來,門輕輕地開了,帕克端著金屬託盤走了進來,託盤上放著幾封信。 「這是晚班郵件,先生。」他邊說邊把託盤遞給了艾克羅伊德。 接著他收拾好咖啡杯,退出了房間。 由於帕克的到來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此後我的注意力又轉向了艾克羅伊德。他呆呆地凝視著一隻長長的藍信封,樣子簡直像個石雕像,他把其它信件都扔到了地下。 「是她的筆跡,」他喃喃自語地說,「她肯定是昨晚出去寄的,就在——就在她死之前。」 他撕開信封,抽開厚厚一疊信紙。突然他非常警覺地抬起頭。 「窗子肯定關好了嗎?」他問。 「確實關好了,」我心裡一征。「怎麼啦?」 「整個晚上我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總是有人在盯著我,窺視我。那是什麼——」他非常警覺地轉過身子,我也跟著他轉過身子。我倆好像都聽到了門閂的響聲,雖然這個響聲非常微弱。我向門走去,打開門朝四周看了一下,外面什麼人都沒有。 「神經質。」艾克羅伊德喃喃自語地說。 他打開厚厚一疊信紙,小聲讀了起來。 「親愛的,我最最親愛的羅傑——人命需用人命償,這一點我是清楚的,——今天下午我從你的臉上就看出了這一點,因此擺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條路。我讓你去懲罰那個使我在過去一的中過地獄般生活的人。今天下午我不肯講出他的名字,但現在我寫信告訴你。我沒有孩子,也沒有近親,不會連累任何人,因此你不必擔心,完全可以把事實公佈於眾。羅傑,我親愛的羅傑,請你原諒,我原打算瞞著你而不給你帶來不幸,但真正事到臨頭,我還是不忍心這麼做……」艾克羅伊德停了片刻,手指翻著信紙。 「謝潑德,請原諒,下面的我不能讀給你聽了。」他躊躇不定地說,「這信是寫給我的,只有我一人能看。」 他把信塞進信封,然後住桌子上一扔。 「等一會我一個人時再慢慢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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