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波洛 | 上頁 下頁 | |
七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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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洛先生,你會做些什麼呢?我的意思是,關於格爾達。」 波洛把那個拉菲亞纖維做的工具袋拽到自己面前。他倒空了裡面裝著的東西,一些褐色的皮,以及其他染了顏色的皮革。還有一些很厚的閃閃發亮的褐色皮革的碎片。波洛把她們拼在一起。 「槍套。我把這個拿走。而可憐的克裡斯托夫人,她傷心過度,她丈夫的死對於她來說難以承受。她產生了不正確的思想,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亨裡埃塔緩緩地說: 「沒有人會知道真正發生了什麼嗎?」 「我認為有一個會知道的,克裡斯托醫生的兒子。我認為有一天他會來到我面前,向我詢問真相。」 「但你不會告訴他的,」亨裡埃塔叫道。 「不。我會告訴他的。」 「哦,不!」 「你不理解。對你來說,任何人被傷害都是無法忍受的。但對某些頭腦來說,還有更無法忍受的——不瞭解發生的事情。你聽到那個可憐的女人還在說,『特裡總是要瞭解事情,』對於一個具有科學性的頭腦來說,真相是首要的。真相,即使辛酸,也能夠被接受,編織成生活的圖樣。」 亨裡埃塔站了起來。 「你想讓我留在這兒,還是離開的好?」 「如果你離開的話,事情會更好些,我認為。」 她點點頭。然後對他說,但更像是在對自己說: 「我該去哪兒呢?我該做些什麼呢——沒有約翰在我身邊?」 「你說的話像格爾達·克裡斯托。你知道該去哪兒和該做些什麼的。」 「我會嗎?我這麼累,波洛先生,這麼累。」 他溫柔地說: 「去吧,我的孩子。你應該同活著的人呆在一起。我同死人留在這裡。」 當亨裡埃塔駛向倫敦的時候,那兩句話不斷在她的頭腦中回蕩。「我該做什麼?我該去哪兒?」 在過去的幾個星期裡,她一直緊張、興奮,沒有一刻是放鬆的。她曾有一個任務要完成——一個約翰交給她的任務。但現在結束了——她失敗了——還是勝利了?一個人可以從這兩種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但無論一個人如何看待,任務已經結束了。而她也經歷了它所帶來的極其疲憊的負面反應。 她的思緒回到了那天晚上在平臺上她對愛德華所說的話——約翰死的那天晚上——那個她獨自走到游泳池,進入涼篷,然後故意地,借著一根火柴的光亮,在那張鐵茶几上畫上了伊格德拉西爾的晚上。有目的的,計劃好的——然而不能坐下哀悼——哀悼她死去的愛人。「我願意,」她曾對愛德華說,「為約翰悲傷。」 但她那時還不敢放鬆——不敢讓哀痛控制了自己。 但現在她可以悲傷了。現在她可以用所有的時間來悲傷。 她在心底裡呼喚著:「約翰……約翰。」 辛酸以及根深蒂固的反抗一陣陣襲向她。 她想:「我希望是我喝下了那杯茶。」 駕車可以在那個時刻安慰她,給予她力量。但很快她就會置身於倫敦。很快她就會把車放進車庫,獨自回到那空蕩蕩的雕塑室。空蕩蕩的是因為約翰再也不會坐在那兒斥責她,沖她發脾氣,愛她超過他想要愛的程度,熱切地告訴她有關裡奇微氏病的情況——有關他的勝利與絕望,有關克雷布特裡夫人以及聖克裡斯托弗醫院的情況。 突然,隨著她心頭的那片陰暗的黑影的上升,她想: 「當然。那是我要去的地方。去聖·克裡斯托弗醫院。」 年邁的格雷特裡夫人躺在她那張狹窄的病床上,用她那雙淚漣漣的,不斷眨動的眼睛斜瞅著來訪者。 她正像約翰曾經描述的那樣,亨裡埃塔感到了一陣突然湧上的暖流,一陣精神的突然振作。這是真實的——會持續下去的!在這兒,一個小小的空間,她又找到了約翰。 「那個可憐的醫生。真可怕,難道不是嗎?」克雷布特裡夫人說。她的聲音中除了遺憾之外還有熱情,因為克雷布特裡夫人熱愛生活;而突然的死亡,特別是謀殺或夭折,是萬花筒式的生活中最有意義的部分。「他就那樣被謀殺了。當我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反感極了,是真的。我從報紙上讀到了一切。護士讓我能讀了她所能弄來的一切。她真好。有照片和發生的每一件事。那個游泳池和所有的東西。他的妻子經審訊無罪,可憐的傢伙,而安格卡特爾夫人是游泳池的主人。很多照片,整件事真的很神秘,難道不是嗎?」 亨裡埃塔沒有抗議她這種一恐怖事件為樂的行為。她喜歡這樣是因為她知道約翰自己也會喜歡的。如果他他不得不死的話,他會更喜歡克雷布特裡夫人從中得到樂趣,而不是抽鼻子和掉眼淚。 「我所希望的就是抓住幹這件壞事的人,並絞死他,」克雷布特裡夫人繼續心懷報復地說。「他們不再像從前那樣常常在公眾面前執行絞刑——更多的是憐憫我一直認為我喜歡去看絞刑。而且我會加倍地快跑,去看殺死醫生的人被絞死,如果你理解我的話!十足的邪惡,他一定是這樣的。啊,那個醫生可真是千里挑一的。他一直那麼聰明!而且他總那麼和氣!你得一直歡笑,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這就是他過去有時常說的話!我願意為醫生做任何事,我願意!」 「是的,」亨裡埃塔說,「他是一個非常聰明的男人。他是一個了不起的男人。」 「想想在醫院裡他的世界,確實如此!所有那些護士,還有他的病人們!當他在你身邊的時候,你總感覺自己會好起來的。」 「所以你會好起來的,」亨裡埃塔說。 那雙精明的小眼睛片刻之間罩上了一層陰雲。 「我對此不能十分肯定,寶貝兒。我現在的醫生是那個說話拐彎抹角的戴著眼睛的年輕小夥子。同克裡斯托大夫截然不同。從來不笑!而克裡斯托大夫則是——總是講笑話!給了我一些愉快的時光,他曾這樣,用他自己的治療方法。『我承受不了啦,醫生,』我曾這樣對他說,『不,你能,克雷布特裡夫人,』是他對我所說的話『你很堅強。你能頂住。我們將要改寫醫學史。』他總在這樣哄你開心。為醫生做任何事,我會的!對你期望很多,他總這樣,而你感到你不能讓他失望,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亨裡埃塔說。 那雙尖銳的小眼睛盯著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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