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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安格卡特爾夫人歎了口氣。

  「所有這些似乎有些小題大作了,不是嗎?」她說,「我的意思是,所有這些對人們的追捕。我認為無論是誰朝約翰·克裡斯托開的槍,他都不是真的想殺他——我的意思是,不是認真的如果是格爾達,我肯定她不是有意的。實際上,我真的很驚奇她居然擊中了——這是人們料想不到她會做到的事。而且她的確是一個非常和善的人。如果你把她投進監獄,並絞死她,那麼孩子們會怎麼樣呢?如果她確實殺了約翰,那麼她現在可能對此難過極了。對孩子們來說,父親被謀殺已經是糟透了——但若為此而絞死他們的母親,毫無疑問對他們來說是更糟的。有時我認為你們警察不會考慮這些事情。」

  「我們現在沒有打算逮捕任何人,安格卡特爾夫人。」

  「喔,無論如何這是明智的。我一直認為,格蘭奇警長,你是一個那種非常明智的男人。」

  又一次迷人的、幾乎令人暈眩的笑容。

  格蘭奇警長眨了眨眼睛。他忍不住要這樣做,但他堅定地回到了正在討論的問題上。

  「正如你剛才所說的,安格卡特爾夫人,我想得到實情。你從這兒拿走了一支手槍——是哪支呢,順便問一句?」

  安格卡特爾夫人沖著壁爐台邊的架子點了點頭。「倒數第二支。口徑為零點二五英寸的毛瑟槍。」她說話時這種乾脆、專業的方式中蘊含著某些東西使格蘭奇有一種不愉快的感覺。說不上什麼原因,他沒有料想到安格卡特爾夫人,這個到現在為止他為其在腦子裡貼著「模糊」和「有一點兒瘋狂」的標簽的女人,會如此專業的精確敘述來描述一件輕武器。

  「你從這兒拿的手槍並把它放到了你的籃子裡。為什麼?」

  「我知道你會問我這個的,」安格卡特爾夫人說。她的語調,出人意料地幾乎洋洋自得的。「當然是有某種原因的。你不這樣認為嗎,亨利?」她轉向她的丈夫。「難道你不認為那天早晨我拿走手槍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當然會這樣想的,我親愛的,」亨利爵士不自然地說。

  「一個人做事,」安格卡特爾夫人說,沉思地望著她前面,「接著他記不起來他為什麼要做那些事。但我認為,你知道,警長先生,如果一個人能做出某件事,一定是有原因的。當我把那支毛瑟槍放進我的雞蛋籃子時,我的頭腦中一定是有某種想法的。」她詢問他的意見:「你認為會是什麼呢?」

  格蘭奇注視著她。她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安——只是孩童般的熱情。這使他感到為難。他從未碰到過像安格卡特爾夫人這樣的人,那一刻他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的妻子,」亨利爵士說,「神情極為恍惚,警長先生。」

  「似乎是這樣,先生,」格蘭奇說。他有些隨意說。

  「為什麼你認為我拿了手槍呢?」安格卡特爾夫人信心十足地問他。

  「我不知道,安格卡特爾夫人。」

  「我走進這裡,」安格卡特爾夫人沉思著,「我曾對西蒙斯說了枕套的事——我隱約想起來,我走向壁爐——並且想著我們必須要弄一個新火鉗——是助理牧師,而不是牧師——」

  格蘭奇警長注視著她,他感到頭都大了。

  「我記得拿起了那支毛瑟槍——它是一支漂亮的便於攜帶的小手槍,我一直都很喜歡——並把它放到了籃子裡——我剛從花房拿來的籃子。但我的頭腦裡有這麼多東西——西蒙斯,你知道的,還有紫菀裡長的旋花屬植物——還希望梅德韋夫人會做一個真正的油膩的穿著襯衫的黑鬼——」

  「一個穿著襯衫的黑鬼?」格蘭奇警長不得不插了一句。

  「巧克力,你知道,還有雞蛋——然後再澆上奶油。正好是外國人喜歡在午餐時吃的那種甜點。」

  格蘭奇警長粗暴而唐突地發問,就像一個掃去阻擋他視線的蜘蛛網的男人。

  「你給手槍裝子彈了嗎?」

  他希望嚇她一下——也許甚至可以使她有點兒害怕。但安格卡特爾夫人只是以一種極度的沉思的態度來考慮這個問題。

  「我裝了嗎?多愚蠢啊,我記不得了。但我應該認為我一定裝了,是嗎,警長先生?我的意思一隻沒裝彈藥的手槍又有什麼用呢?我希望我能夠確切地想起來那時我腦子裡的想法。」

  「我親愛的露西,」亨利爵士說,「你腦子裡所想的或所沒有想的,對每一個瞭解你多年的人來說都是沒有任何指望的。」

  她朝他閃現了一個甜甜的微笑。

  「我正在努力回憶,亨利,親愛的。一個人做了這麼古怪的事。另一個早晨我拿起了電話聽筒,發覺自己正十分迷惑地看著它。」

  「也許你正準備給某人打個電話,」警長冷冷地說。

  「不,有趣極了,我不是這樣。我後來想起來了——我一直在奇怪為什麼麥爾斯夫人,園丁的妻子,以那麼古怪的方式抱著她的嬰兒,而我拿起電話聽筒是在嘗試,你是知道的,一個人將會如何抱一個嬰兒,並且我意識到了看上去很奇怪的原因是因為麥爾斯夫人是左撇子,她把嬰兒的頭反方向抱著。」

  她得意地從這兩個男人中的一個看到另一個。

  「喔,」警長想,「我想存在這樣的人是可能的。」

  但他對此並不很肯定。

  這整個事情,他意識到,也許是一連串的謊言。比如,那個廚娘,特別提到格傑恩手裡握著的是一把左輪手槍。然而,你不能過於重視這點。那個女孩對輕武器一無所知。她曾聽到一支左輪手槍與此案有關,而左輪手槍和手槍對她來說都一樣。

  格傑恩和安格卡特爾夫人都詳細說明了那支毛瑟牌手槍——但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證明他們的陳述是真的。格傑恩拿著的可能恰好是那支丟失的左輪手槍,而且他可能已經把它還回去了,不是還到書房,而是給了安格卡特爾夫人本人。所有的傭人們似乎都對那該死的女人癡迷。

  設想恰好是她沖約翰·克裡斯托開的槍呢?(但為什麼應該是她?他無法弄清楚為什麼。)他們仍然支持她並為她說謊嗎?他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覺得這正是他們將要做的。

  而現在又是關於她回憶不起來的奇怪的故事——當然她能夠想出比這更好的理由。而且對此看上去是那麼自然——一點兒也沒有局促和不安。該死的,她給你一種印象,她正在講的是完完全全的真話。

  他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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