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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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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卡特爾夫人思考了片刻,心不在焉地剪掉了一些枝條,接著她臉上的神情又變得模糊不清了。 「哦,天哪——這剪枝刀真讓人頭痛,它是這麼神奇——人們剪起來就不能停止,並且剪掉的總是比打算剪的多。你正在說什麼——關於謀殺令人憂慮的事?但真的,亨利,我從來不明白為什麼。我的意思是,如果人不得不死,可能是因為癌症,或是肺結核,在那些可怕的療養院中,或是中風——真恐怖,一個人的臉全部側向一邊——一個人也許被槍殺或刺死或勒死,但最終所有的結局都一樣。我的意思是,一個人死了!脫離了所有的一切。並且所有的憂慮都結束了。而親戚們則捲入所有的麻煩事——為錢而發生的爭吵,是否穿黑色的衣服——還有誰將得到塞利納姑媽的寫字臺——類似這樣的事情!」 亨利爵士坐在石頭的牆旁邊。他說: 「這將比我們認為的還要沮喪,露西。」 「喔,親愛的,我們不得不忍受。當這一切結束之後,我們可以離開,到某個地方去。讓我們別再為現在的麻煩而煩惱,嚮往將來吧!我真的對此很開心。我一直在考慮去安斯威克過聖誕節是否會很不錯——或者等到復活節再去。你認為呢?」 「我們有充足的時間為聖誕節訂出計劃。」 「是的,但我喜歡在我的頭腦中看到事情。復活節,也許……」露西愉快地笑著,「她到那時當然會從中恢復過來的。」 「誰?」亨利爵士嚇了一跳。 安格卡特爾夫人鎮靜地說: 「亨裡埃塔。我想如果他們將在十二月舉行婚禮的話——明年十二月,我指的是,那麼我們就能去,並留在那兒過聖誕節。我一直在想,亨利——」 「我希望你沒有在想,我親愛的。你想得太多了。」 「你知道那個穀倉嗎?它可以改建成一個完美的雕塑室,亨裡埃塔需要一個雕塑室的。她有真正的天賦,你是知道的。愛德華,我能肯定,將會為她無比自豪。兩個男孩和一個女孩會很不錯——或是兩個男孩和兩個女孩。」 「露西——露西!你想得太過了。」 「但是,親愛的,」安格卡特爾夫人睜開她那大大的、漂亮的眼睛。「愛德華除了亨裡埃塔之外不會娶任何人的。他非常、非常固執。在這一點上相當像我的父親,他的腦子裡有自己的主意!所以亨裡埃塔當然必須嫁給他——既然約翰·克裡斯托不再是障礙。他的確是可能降臨在她身上的最大的不幸。」 「可憐的人!」 「為什麼?哦,你的意思是因為他死了嗎?哦,喔,每個人都將在某個時刻死去。我從不為瀕臨死亡的人焦慮……」 他奇怪地看著她。 「我一直認為你喜歡克裡斯托的,露西?」 「我發覺他很有趣,並且很有魅力。但我認為不必對任何人都太重視。」 溫柔地,帶著一張笑臉,安格卡特爾夫人沒有絲毫不安繼續地修剪著。 在亨裡埃塔離開他之後,波洛依然坐在那兒,他看到格蘭奇警長邁著堅定、輕鬆的步伐走過游泳池,並選擇了經過涼篷的那條小路。 這個警長是在有目的地走這條路的。 他一定是要去,要麼是憩齋,要麼是鴿舍。波洛盤算著到底是去哪兒。 他站起來,沿著他剛來的那條路返回。如果格蘭奇警長是要去看望他的話,他是很有興趣聽聽警長說些什麼的。 但當他回到憩齋時,並沒有任何來訪者的跡象。波洛若有所思地看著通向鴿舍的那條道路。維羅尼卡·克雷還沒有,他知道,她還沒有返回倫敦。 他發現自己對維羅尼卡·克雷的好奇心變得強烈起來。那條白色的、耀眼的狐皮披肩,那成堆的火柴盒,星期六晚上那解釋得不完美的貿然闖入,最後是亨裡埃塔·薩弗納克洩露的約翰·克裡斯托同維羅尼卡之間的關係。 這是,他想,一個有趣的模式。是的,那就是他如何看待這件事的:一個模式。 一幅糾纏在一起的感情和個性衝突的圖景。一幅奇怪的複雜的圖景,陰暗的仇恨與欲望之線穿梭於其中。 格爾達·克裡斯托殺了她的丈夫嗎?或許這件事不是那麼簡單。 亨裡埃塔曾進入了他懷疑她是兇手的結論之中,但實際上他頭腦中所想的並沒有更進一步,最多也不過是確信亨裡埃塔知道些什麼。知道些什麼或是隱瞞了些什麼——是什麼呢? 他不滿意地搖了搖頭。 游泳池邊上演的那一幕。 是誰演出的呢?又是為誰而演出的呢? 第二個問題的答案是他,赫爾克里·波洛,他強烈地懷疑是這樣的。在那時他也曾這樣認為。但當時接著他又認為這是一種不合適的行為——一個玩笑。 這仍然是一種不合適的行為——但卻不是一個玩笑。 那麼第一個問題的答案呢? 他搖了搖頭。他不知道。他一點兒想法也沒有。 他半閉上眼睛,開始在腦子裡回想這一切——所有這一切——他的理智之眼清晰地看到了這一切:亨利爵士,一個正直的、有責任心的、值得信賴的帝國的行政長官,安格卡特爾夫人,則模模糊糊,令人難以想起,帶有那種難以預料的,使人手足無措的魅力,以及那種前後不連貫的建議所顯現的過大的影響力;亨裡埃塔·薩弗納克,愛約翰·克裡斯托勝過愛她自己;溫柔而消極的愛德華·安格卡特爾;那個棕黑色皮膚,名叫米奇·哈德卡斯爾的積極的女孩;手中緊握著一把手槍的格爾達·克裡斯托,她那張暈眩、迷惑的面孔;戴維·安格卡特爾那種青春期的叛逆個性。 他們所有的人都被法網緊緊地包裹住了。他那場突然的充滿暴力的死亡之後,他們因那無情的餘波而在一小段時間內被困在了一起。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悲劇和意義,自己的故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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