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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米奇打斷他。

  「我是一個勞動者。這恰恰就是為什麼過得舒適對我那麼有吸引力。黃楊木的床,羽絨枕頭——一大早茶就輕輕地放在了床邊——盛著許多熱水的瓷浴缸——芳香的浴巾,那種你完全陷進去的安樂椅……」

  米奇停止了她羅列的目錄。

  「勞動者,」戴維說,「應該擁有所有這些東西。」

  但他對輕輕放下的早茶有一點兒質疑,它聽上去對一個認真的工會工人管理的世界來說過於奢侈了。

  「我再贊成不過了,」米奇衷心地說。

  赫爾克里·波洛,正在上午的間歇津津有味地品著一杯巧克力,突然被電話鈴打斷了。他站起來拿起聽筒。

  「喂?」

  「是波洛先生嗎?」

  「是安格卡特爾夫人嗎?」

  「您能聽出我聲音真是太好了!我打擾您了嗎?」

  「一點兒也沒有。我希望,您沒有因為昨天那些令人難過的事情而受到傷害。」

  「沒有,完全沒有。是令人難過的,正如你所說。但有一個人,我發現,非常超脫。我打電話給你是想知道你是否可能過來一趟——一個強加的請求,我知道,但我真的陷入了極大的煩惱之中。」

  「當然可以,安格卡特爾夫人。你的意思是指現在嗎?」

  「喔,是的,的確是指現在。盡可能地快,你真好。」

  「那麼,我能穿過樹林而來嗎?」

  「哦,當然——最近的路。非常感謝你,親愛的波洛先生。」

  只是刷掉他上衣翻領的一些灰塵並迅速地穿上大衣之後,波洛未作任何逗留就出發了。他穿過了鄉間的小路,匆匆地沿著那條小路鑽過栗樹林。游泳池被棄置不用了——警察已經完成了他們的工作離開了。在秋天略帶薄霧的光線照耀下,它顯得純潔而寧靜。

  波洛迅速地察看了一下涼篷。那條白狐披肩,他曾注意過的,已經被拿走了;但那六盒火柴依然躺在長椅邊的茶几上;他對這些火柴比以往更感興趣了。

  「這不是一個存放火柴地方——這兒空氣潮濕。一盒,為了方便,也許——但不會放六盒。」

  他皺著眉,低頭看了看那個上了漆的鐵桌。放著玻璃杯的託盤已經拿走了。有人在桌子上用鉛筆胡亂畫了一幅畫——一幅噩夢般的樹的草圖。它使赫爾克里·波洛痛苦。它擾亂了他嚴謹的頭腦。

  他的舌頭發出嘖嘖聲,搖了搖頭,匆忙朝房子走去,心裡盤算著這次緊急召見的原因。

  安格卡特爾夫人正在落地窗那兒等候著他,並帶著他輕快地走進空蕩蕩的客廳。

  「你能來真是太好了,波洛先生。」

  她溫暖地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夫人,我願意隨時為您效勞。」

  安格卡特爾夫人的手富有表現力地揮動著。她那漂亮的大眼睛瞪大了。

  「你瞧,一切都那麼難辦。那個警長正在接見——不,審問——取得供詞——他們用的術語是什麼?——格傑恩。我們這兒的整個生活真的都依靠著格傑恩,一個人真的是那麼同情他。因為對於他來說,被警察審問自然是糟糕極了——即使是格蘭奇警長,對於他我確實覺得不錯,而且覺得他很可能是一個家庭型的男人——有好幾個男孩。並且在晚上和他們一起玩麥克納棋——還有一個無可挑剔的妻子,但房子太小有一點點擁擠……」

  當安格卡特爾夫人完成想像中的格蘭奇警長家庭生活的畫卷時,赫爾克里·波洛眨了眨眼睛。

  「順便說一句,他的鬍子向下垂著,」安格卡特爾夫人接著說,「我認為一個過於無可挑剔的家庭也許有時使人沮喪——就像醫院裡護士臉上的肥皂。多麼壯觀!但在那些落後的鄉村,這種事很多——在倫敦的療養院裡,她們擦很多粉,並用非常鮮豔的口紅。但我是在說,波洛先生,當所有這些荒謬的事情結束之後,你真的一定要專程來吃午飯。」

  「你真好。」

  「我個人並不在意那些警察,」安格卡特爾夫人說,「我真的發覺一切非常有趣。我一定在任何我能做到的方面幫助你,我對格蘭奇警長說。他似乎是一個相當困惑的人,但有條理。」

  「對警察來說,動機似乎非常重要,」她接著說。「剛才談到了醫院裡的護士,我相信約翰·克裡斯托——一個長著紅頭髮和翹鼻子的護士——十分有吸引力。但當然這是在很久以前,警察也許不會感興趣。一個人不可能確切知道可憐的格爾達曾不得不忍受了多少。她是那種忠實型的,你認為是這樣嗎?或許她可能聽信了別人告訴她的什麼話。我認為如果一個人不是很聰明的話,那樣做是明智的。」

  相當突然地,安格卡特爾夫人衝開了書房門,並領著波洛走了進來。高興地叫道,「波洛先生在這兒。」她輕快地繞著他轉了幾個圈子,然後出去了,並關上了門。格蘭奇警長和格傑恩正坐在桌邊。一個拿著記事簿的年輕小夥子坐在一個角落裡。格傑恩以示尊敬地站起身來。

  波洛急忙道歉。

  「我立刻退出去。我向你們保證我不知道安格卡特爾夫人——」

  「不,不,你不用。」格蘭奇的鬍子今早看上去比以往更無生氣了。「也許,」波洛被安格卡特爾那幅最近的格蘭奇的畫卷蠱惑了,他想,「太多的清潔工,或是購買了一個貝拿勒斯的黃銅桌子,以致于這個好警長真的沒有空間可移動。」

  他生氣地趕走了那些念頭。格蘭奇警長的整潔但過於擁擠的家,他的妻子,他的兒子們以及他們對麥克納的沉迷,都是安格卡特爾夫人那忙碌的腦子中想像的東西。

  但這假設被敘述得那麼明確和栩栩如生倒使他很感興趣。這真是了不起的成就。

  「請坐,波洛先生,」格蘭奇說,「我想問你一些事情,這兒的事幾乎已經完了。」

  他將注意力轉向到格傑恩身上,後者順從地並幾乎是抗議地重新回到了座位上。接著將一張毫無表情的臉轉向了他的對話者。

  「這就是你能記住的全部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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