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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是的,是的——我想它是的。但你是突然看到的。我從房子裡出來,沿著那條通向游泳池的小路——」

  「在什麼時候,克裡斯托夫人?」

  「當時剛好在一點鐘之前——大約是差兩分鐘一點。我知道是因為我看了鐘。當我到那兒時——約翰,躺在那兒——血在混凝土的池邊流淌。」

  「你聽到一聲槍響了嗎,克裡斯托夫人?」

  「是的——不——我不知道。我知道亨利爵士和愛德華在外邊射擊。我——我只是看到約翰——」

  「如何呢,克裡斯托夫人?」

  「約翰——還有血——還有一支左輪手槍。我撿起了左輪手槍——」

  「為什麼?」

  「對不起,能再說一遍嗎?」

  「為什麼你要拾起左輪手槍,克裡斯托夫人?」

  「我——我不知道。」

  「你不應該碰它的,你知道。」

  「我不應該嗎?」格爾達顯得很茫然,她的臉上一片空白。「但我這樣做了,我將它握在我的手中。」

  她現在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她正在幻想中,看到左輪手槍握在自己手中。

  她猛地轉向警長。她的聲音突然尖銳——痛苦。

  「誰可能殺約翰?沒人想殺他。他是——他是最好的人。那麼和善,那麼無私——他做每一件事都是為了其他人。每個人都愛他,警長先生。他是一個極為出色的醫生,最和氣的丈夫。這一定是一場意外——這一定是——這一定是!」

  她向屋外甩出一隻手。

  「去問任何人,警長先生。沒有人想殺約翰,難道不是嗎?」

  她向他們每一個求援。

  格蘭奇警長合上他的記事薄。

  「謝謝你,克裡斯托夫人,」他用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說,「現在就這樣了。」

  赫爾克里·波洛和格蘭奇警長一起穿過栗樹林來到游泳池。那個曾經是約翰·克裡斯托這個人的軀體現在只是一具「屍體」,已經被警察局的法醫拍照、測量、記錄並檢查過,運到停屍房去了。這個游泳池,波洛想,看上去有一種古怪的純潔。今天的每一件事,他想,都是奇怪地不固定的。除了約翰·克裡斯托——他不得不固定的。即使死了之後,他也是有目的和客觀的。這個游泳池現在已經不是一個卓越超群的游泳池了,而是約翰·克裡斯托的屍體曾躺過的地方,並且在那兒,他身體中的鮮血曾緩緩地流出,從混凝土的池邊滴入人工的藍色池水。

  人工的——波洛在一刻中緊緊抓住了這個單詞。是的,關於發生的這件事情的全部中有一些人為的東西。好像——

  一個穿著游泳衣的男人走向警長。

  「這是那支左輪手槍,長官,」他說。

  格蘭奇極為小心地拿過那個還在滴水的物體。

  「現在指紋沒有任何希望了,」他評論道,「但幸運的是在這樁案子中這並不重要。當你趕到的時候克裡斯托夫人手裡確實握著左輪手槍,不是嗎,波洛先生?」

  「是的。」

  「鑒定左輪手槍是下一件事,」格蘭奇說:「我將想像亨利爵士能為我們做這個。她是從他的書房裡拿出它的,我能斷定。」

  他向游泳池投去了一個環視的目光。

  「現在,讓我們再次弄得清楚些。那條低於游泳池的小路是農場通過來的,這是安格卡特爾夫人來的路。另外兩個人,愛德華·安格卡特爾先生和薩弗納小姐,是從樹林來的——,但不是一起。他走的是左邊的路,而她走的則是右邊那條通向房子那邊花間小徑的路。但他們都站在游泳池較遠的一邊,當你到的時候?」

  「是的。」

  「另外這兒的這條路,在涼篷旁邊,通向波德巷。好吧——我們就走這條。」

  當他們走在路上的時候,格蘭奇說著話,沒有一絲興奮,只有理解和平靜的悲觀主義。

  「這些案子從來都不是很相像,」他說,「去年有一樁——在阿什裡奇附近。一個退休的軍人,他有——卓越的經歷。妻子美麗文靜,老式的那種,六十五歲,灰發——相當漂亮的頭髮,還有一個波浪。她做了很多年園藝工作。一天她走進他的房間,取出他服役時的左輪手槍,然後來到花園,向他開槍。就像那樣!在它背後有很多東西,當然,人們不得不去挖掘。有時他們想像出一個有關流浪漢的愚蠢的故事!我們假裝接受它,當然,要保持寧靜,我們正在調查的時候,但我們明白事情是怎麼樣的。」

  「你的意思是,」波洛說,「你已經斷定是克裡斯托夫人向她的丈夫開的槍。」

  格蘭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那麼,難道你不這樣認為嗎?」

  波洛緩緩地說:「事情可能就像她所說的那樣發生了。」

  格蘭奇警長聳了聳肩。

  「事情可能——是的。但這只是一個一眼即能看穿的故事。他們都認為是她殺死他!他們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他奇怪地看著他的同伴。「你一直認為是她幹的,難道不是嗎,當你到達現場的時候?」

  波洛半閉上了他的眼睛。沿著那條小路而來……格傑恩邁步前行……格爾達·克裡斯托站在她丈夫身邊,手裡握著左輪手槍,她的臉上的神色是空白。是的,正如格蘭奇所說,他曾認為是她幹的……曾認為,至少,那是他得到所有的印象。

  是的,但那不是一回事。

  一幕預先排好的欺騙的場景。

  格爾達·克裡斯托看上去像一個剛槍殺了自己丈夫的女人嗎?這是格蘭奇警長想知道的。

  伴隨著一陣突然升起的驚奇,赫爾克里·波洛意識到在他漫長的處理暴力事件的經歷中,他從未真實地和一個剛殺了自己丈夫的女人面對面地相遇過。一個女人在這樣的境況下看起來會如何呢?慶賀的,驚恐的,滿意的,暈眩的,不敢相信的,還是空洞的?

  是任何一種這樣的東西,他想。

  格蘭奇警長正在講話。波洛抓住了他的話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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