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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如果你厭惡病人,你就不應該成為一名醫生,親愛的。」格爾達說,溫柔地笑著。

  「這恰恰就是原因,」約翰·克裡斯托說,「沒有一個醫生喜歡病痛。上帝,這盤肉像石頭一樣冰冷。為什麼你不把它送去熱熱?」

  「嗯,親愛的,我不知道。你瞧,我還以為你就要來——」

  約翰·克裡斯托按響了鈴,劉易斯迅速走了進來。

  「把這個拿下去,告訴廚房熱熱它。」他簡短地說。

  「是,先生。」劉易斯略有些失禮地,努力通過這兩個詞確切地表達出她對一個坐在餐桌邊看著一盤骨肉變冷的主婦的看法。

  格爾達繼續說著,更加不連貫了:

  「真對不起,親愛的,都是我的錯,但剛開始,你瞧,我以為你就要來,但緊接著我又想,恩,如果我真的把它送回去……」

  約翰不耐煩地打斷了她。

  「哦,這又有什麼關係?這一點兒都不重要。一點兒都不值得為此大題小作。」

  接著他問:「車在這兒嗎?」

  「我想在這兒。科利訂了它。」

  「那麼我們可以一吃完飯就離開了。」

  穿過艾伯特橋,他想,接著是克拉彭的公地——從水晶宮抄近道——克羅伊登——珀裡巷,然後避開主幹道——從右邊的那條岔路爬上梅思利山——沿著哈弗斯頓山脊——突然到達郊區的右邊,穿過科爾默頓,然後爬上沙夫爾高地——金紅色的樹林——在你下邊到處都是林地——秋天那柔和的氣息,然後從山頂往下。

  露西和亨利……亨裡埃塔……

  他已經有四天沒見到亨裡埃塔了。他最後一次見她的時候,非常生氣。她的眼裡閃現著那樣的目光。不是超然的,不是漫不經心的——他無法確切地描述它——那種洞察了某種東西的目光——某種不在那兒的東西——某種不是約翰·克裡斯托的東西!

  他自言自語道:「我知道她是一個雕塑家。我知道她的作品很出色。但該死的,她難道不能有時把它放在一邊嗎?她難道不能有時想到我——而不是其他的什麼東西嗎?」

  他不公正。他知道他不公正。亨裡埃塔很少談及她的工作——比他知道的絕大多數藝術家都要少地沉迷於其中。只是在非常罕見的時候,她對內心幻象的關注會破壞她對他關心的完整性。而這總會激起他那猛烈的怒火。

  曾有一次,他語調尖刻而強硬地說:「如果我要求你,你能放棄這所有的一切嗎?」

  「所有的——你指什麼?」她那溫柔的聲音中帶有一絲驚奇。

  「所有的——這一切。」他以包羅廣泛的手勢環繞著雕塑室揮舞。

  他立刻在心裡告訴自己:「傻瓜!為什麼你要要求她那樣?」又一次對自己說:「讓她說『當然。』讓她對我說謊!如果她只是說『當然我會的。』不管她是認真的還是不認真都沒關係!但讓她這麼說。我需要和睦。」

  她在一段時間內什麼都沒有說。她的目光變得如夢般地迷離和超然。她的眉頭微微皺起。

  接著她慢慢地說:

  「我想會這樣的,如果有必要的話。」

  「有必要?你說的有必要是什麼意思?」

  「我真的不知道我指的是什麼,約翰,有必要,就像截肢是有必要的。」

  「完全是一個外科手術。」

  「你生氣了。你想讓我說什麼?」

  「你非常清楚。一個單詞就可以了。是。為什麼你不能說出它?你對人們說了足夠多的話來取悅他們,從不在意它們是真話與否。為什麼對我不這樣?看在上帝的分上,為什麼對我不這樣?」

  她依然緩緩地回答:

  「我不知道……真的,我不知道,約翰。我不能——這就是全部。我不能。」

  他來來回回走了有一兩分鐘。接著他說:

  「你會使我發瘋的,亨裡埃塔。我從未感覺我對你有任何影響力。」

  「為什麼你想有?」

  「我不知道,我就是這樣。」

  他倒在一張椅子裡。

  「我想成為最重要的。」

  「你是最重要的,約翰。」

  「不。如果我死了,你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淚流滿面地開始塑造某個該死的悲傷的女人或是某個憂傷的肖像。」

  「我懷疑是否會這樣。我相信——是的,也許我會這樣。真是糟透了。」

  她坐在那兒,用沮喪的雙眼看著他。

  布丁烤糊了。克裡斯托揚起了眉毛,而格爾達急忙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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