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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泰文勒間歇咒駡著。

  至於我,我一再愚蠢、無濟於事地重複說:

  「原來不是布蘭達和羅侖斯,不是布蘭達和羅侖斯。」

  我真是曾經認為是過嗎?我是那麼地慶倖是他們。那麼慶倖避開了另一個,更邪惡的可能性……

  他們彼此愛上了。他們彼此寫了一些愚蠢、濫情、浪漫的情書。他們沉浸在一個希望裡,希望布蘭達的老公能很快平靜快樂地死去──但是我真的懷疑他們實際上曾經希望他死。我一直有種感覺,覺得一段絕望、不快樂的戀情跟平庸的婚姻生活一樣適合他們,或者更適合他們。我不認為布蘭達真是個激情衝動的女人,她太貧乏了,太冷淡了,她渴望的是一段羅曼史。而且我也認為,羅侖斯是那種比較喜歡挫折感和朦朧的未來幸福夢境,而不是實實在在的肉體滿足的類型。

  他們掉進了陷阱裡,嚇壞了,沒有找出生路的智慧。羅侖斯笨得令人難以思議,甚至沒有把布蘭達的信毀掉。布蘭達想必已經把他的信給毀了,因為他給她的情並沒有被發現。而且把那塊大理石門擋放在門上的人不是羅侖斯,是某個真面目仍然藏在面具後面的其他人。

  我們到達前門停車。泰文勒下車,我隨他身後。有一個我不認識的便衣警察在大廳裡,他向泰文勒敬禮,泰文勒把他拉到一邊去。

  我的注意力被大廳裡的一堆行李箱吸引住,上面都貼上標簽準備好運走。我正看著,克裡夢西走下樓梯,穿過底層敞開的門。她穿著同樣的那件紅色衣服,上面加著一件斜紋軟呢外套,戴著一頂紅氊帽。

  「你正好趕上說再見,查理。」她說。

  「你們要走了?」

  「我們今晚上倫敦去,飛機明天一早起飛。」

  她平靜地微笑著,但是我想她的眼睛帶著警覺的眼神。

  「可是當然你們現在不能走吧?」

  「為什麼不能?」她的聲音生硬。

  「發生了這個命案——」

  「蘭妮的死跟我們無關。」

  「或許無關。但是──」

  「為什麼你說『或許無關』?是跟我們無關。羅傑和我一直都在樓上,整理行李。那杯可可放在大廳桌上那段時間我們根本都沒有下樓。」

  「你能提出證明嗎?」

  「我可以替羅傑作證,而羅傑可以為我作證……」

  「就只是這樣……你們可是夫妻,記住。」

  她的怒火熄滅。

  「你真是難纏,查理!羅傑和我就要離開──去過我們自己的生活。究竟為什麼我們會想要毒害一個從沒傷害過我們的笨老太婆?」

  「可能你們想要毒害的不是她。」

  「那麼我們更不可能毒害一個小孩子。」

  「這要看是什麼孩子,不是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

  「喬瑟芬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孩子,她對人的瞭解很多,她——」

  我中斷下來。喬瑟芬從通往客廳的那道門冒出來,她的嘴裡還是免不了咬著蘋果,她的兩眼帶著一種殘忍的洋洋自得意味,閃閃生輝。

  「蘭妮被毒死了,」她說。「就象爺爺一樣。這真是非常刺激,不是嗎?」

  「難道你一點都不感到不安嗎?」我厲聲問道。「你喜歡她,不是嗎?」

  「不特別喜歡,她總是罵我這個那個的,她嚕蘇。」

  「你喜歡任何人嗎,喬瑟芬?」克裡夢西問道。

  喬瑟芬把她殘忍的眼光移向克裡夢西。

  「我愛艾迪絲姨婆。而且我可能愛尤斯達士,只是他總是對我很惡劣,沒有興趣查出這一切是誰幹的。」

  「你最好不要再去查什麼了,喬瑟芬,」我說。「這非常不安全。」

  「我不用再查了,」喬瑟芬說。「我知道了。」

  一陣沉默。喬瑟芬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緊緊盯住克裡夢西。一個有如長長歎息的聲音傳入我的耳裡。我猛然一轉身。艾迪絲·哈薇蘭站在樓梯半途──不過我不認為歎息的人是她。那個歎息聲是來自喬瑟芬剛剛走出來的那扇門後面。

  我猛然跨步過去,把那扇門拉開,沒有見到任何人。

  然而我還是深深困擾著。某人剛剛站在那扇門後面,而且聽到了喬瑟芬所說的那些話。我走回去,抓住喬瑟芬的手臂。她吃著蘋果,緊緊地盯住克裡夢西。在她那嚴肅的面貌之下,我想,有某種邪惡的得意感。

  「來吧,喬瑟芬,」我說。「我們去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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