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畸形屋 | 上頁 下頁
一四


  「比較像是個問僕人的問題?」他暗示說。

  瑪格達沒有回答。

  「謝謝你,裡奧奈茲太太。」督察長說完走了出去。

  「你表演得美極了,親愛的。」蘇菲亞熱情地對她母親說。

  瑪格達若有所思地卷起她耳後方的一綹頭髮,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是──是的,」她說,「我想這樣演是對的。」

  蘇菲亞看著我。

  「你不是應該,」她問道,「跟督察一起去嗎?」

  「聽我說,蘇菲亞,我該怎麼——」

  我停了下來。我無法當著蘇菲亞母親的面問出我到底扮演的該是什麼角色。瑪格達·裡奧奈茲到目前為止一直對我的出現毫無興趣,除了把我當做她說的那句有關女兒的「退場詞」的對象。我可能是個記者、她女兒的未婚夫,或是一個身份不明的警方人員,或甚至是葬儀社的人——對瑪格達·裡奧奈茲來說,這些都一樣,只是她的觀眾之一。

  裡奧奈茲太太低頭看著她的雙腳,不滿意地說:

  「這雙鞋子不對,太輕浮了。」

  在蘇菲亞緊急搖頭示意之下,我順從他匆忙出門去找泰文勒。我在外頭大廳裡找到他,他正過門到了樓梯口。

  「正要上樓去見做哥哥的,」他解釋說。

  我對他提出我的難題,免得以後麻煩。

  「聽我說,泰文勒,我到底是誰?」

  他顯得驚訝。

  「你到底是誰?」

  「是的,我到底在這屋子裡幹什麼?如果有人問我,我怎麼說?」

  「噢,我明白。」他考慮一會兒,然後笑著說:「有沒有人問過你?」

  「哦──沒有。」

  「那麼為什麼不就這樣,永不解釋,這是個很好的座右銘。特別是在象這樣動亂不安的屋子裡,每個人都有他們自己太多的煩惱和恐懼,根本沒有心情問問題。只要你自己表現一副自信的樣子,他們就會把你當作理所當然的。說出任何不必要的話是一大錯誤。嗯,現在我們上樓去,門沒鎖。當然你瞭解,我希望,我所問的這些問題全都是胡言亂語!誰在屋子裡誰不在,或是他們事發當天人在什麼地方根本就不重要——」

  「那麼為什麼——」

  他繼續說下去:「因為這至少給我個機會看看他們所有的人,打量一下他們,聽聽他們說些什麼,同時希望,純粹是碰運氣,有人可能給我一個有用的指標。」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喃喃說道:「我敢打賭.瑪格達·裡奧奈茲一定可以說出不少,如果由得了她的話。」

  「可靠嗎?」我問道。

  「噢,不,」泰文勒說,「她說的不會可靠,不過卻可以打開一條調查的可能路線。這該死的屋子裡每人個都有機會下手,也有下手的工具。我需要的是犯罪動機。」

  在樓梯頂端,有一道門阻斷了右邊的走道。門上有一銅制敲門器,泰文勒適力敲了敲。

  門被裡面一個一定是正巧站在裡頭門邊的人猛然打開。他是個笨拙的彪形大漢,雙肩結實有力,一頭蓬鬆的黑髮,一張非常難看卻又同時有點和藹的瞼。他兩眼看著我們,然後迅速移開,態度有如羞怯、老實的人那樣暗自感到尷尬。

  「噢,」他說,「進來。是的,進來。我正要去──不過沒關係。到客廳來,我去找克裡夢西來──噢,你在哪裡,親愛的,是泰文勒督察長。他──有沒有煙?稍等一下。如果你們不介意——」他碰到了一面屏風,有點狼狽地對它說聲「對不起」,走了出去。

  就象一雙大黃蜂走了,留下了顯著的沉寂。

  羅傑·裡奧奈茲太太正站在窗口邊.我霎時被她的氣質和屋子裡的氣氛所迷惑住了。

  這確確實實是她的房間,我確信。

  牆壁漆的是白色──真正的白色,不象一般室內裝潢時所說的「白色」指的是象牙白或是乳白。牆上沒有掛畫,除了壁爐上的一幅,一幅由暗灰色和戰艦藍的三角形構成的幾何圖形幻想畫作。室內幾乎沒有任何家具──只有一些必需用具,三四把椅子,一張玻璃面桌,一座小書架。沒有任何裝飾品。有的是光線、空間和空氣。這跟樓下那間處處花團錦簇的大客廳的不同就有如白堊與乾酪。而羅傑·裡奧奈茲太太和菲力浦太太也是不同類型的女人。瑪格達·裡奧親茲讓人覺得她可以是,而且經常是,至少六種以上的不同類型的女人;而克裡夢西·裡奧奈茲,我確信,是完完全全的她自已。她是一個個性非常明確、銳利的女人。

  她大約五十歲,我想,她的頭髮是灰色的,剪得非常短,幾乎象伊頓學院的「西瓜頭」一般,然而長在她造型美好的小小頭顱上是那麼地美,沒有那種髮型總是讓我聯想到的醜陋感。她有張聰慧、敏感的臉,一對淺灰色的眼睛具有看透人心事的獨特強烈眼神。她穿著一件式樣簡單的暗紅色毛料洋裝,跟她苗條的身材搭配得十全十美。

  我立即感覺到,她是個有點令人驚動的女人……我想是因為我判斷她生活的規範可能跟一般的女入不同,我立刻瞭解到為什麼蘇菲亞把「冷酷」這個字眼用在她身上。房間陰冷,我有點顫抖。

  克裡夢西·裡奧奈茲以很有教養的平靜聲音說:

  「請坐,督察長。有沒有進一步的消息?」

  「死亡是伊色林造成的,裡奧奈茲太太。」

  她若有所思地說:

  「這麼說是謀殺了。不可能是意外吧?」

  「不可能,裡奧奈茲太太。」

  「請對我先生委婉一點,督察長。這會嚴重影響到他。他崇拜他父親,而且他的感情非常脆弱。他是個感情型的人。」

  「你跟你公公處得好吧,裡奧奈茲太太?」

  「是的,相當好。」她平靜地加上一句:「我並不非常喜歡他。」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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