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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洛梅爾山莊(5)


  到週五早晨時,艾麗克絲已經確信傑拉爾德生活當中有過其他女人——一件他竭力向她隱瞞的風流韻事。她的妒嫉逐漸升騰,變得一發而不可收。

  他那天晚上九點要見的是一個女人嗎?他沖洗膠捲的說法是否為一時的藉口而編造的謊言?三天以前,她本來還會堅定地說,她完全瞭解她的丈夫。而現在看起來,他是一個陌生人,她對他一無所知。她想起他對老喬治莫名的衝衝怒氣,這與他平時寬容的舉止如此格格不入。這也許是件小事,可它表明她並不真正瞭解是她丈夫的那個男人。

  週五那天,需要到村子裡去買幾件東西。下午,艾麗克絲提議,她去購物,而傑拉爾德可以呆在花園裡;但使她感到奇怪的是,他強烈反對這個計劃,堅持要他去,而她可以留在家裡。艾麗克絲不得不讓步,但是,他的堅持使她感到意外,感到吃驚。他為什麼這麼反對她去村子裡呢?

  突然,一個解釋浮現在她腦海裡,一切都清楚了。沒有可能,儘管傑拉爾德隻字不提,他的確碰見了迪克·溫迪福德?她的妒嫉在結婚時完全休眠著,只是後來才逐漸顯現出來。莫非傑拉爾德也一樣?他也急於阻止她再次與迪克·溫迪福德再次相見?這個解釋與種種事實如此吻合,使艾麗克絲困擾的心緒得到了撫慰,所以她急不可耐地接受下來。當吃下午茶點的時刻到來又過去以後,她變得煩躁不安。自從傑拉爾德離去之後,她始終在與一種時時襲來的誘惑較量。最終,她安慰著自己說,這所房子的確需要徹底整理一下了。於是,走進樓上丈夫的更衣室。她拿了一把撣子,以便作為操持家務的藉口。

  「如果我能肯定,」她對自己重複道,「如果我能肯定。」

  她徒勞地告訴自己,任何瞭解的企圖很久以前就應該放棄了。她進一步辯解道,男人有時的確會裝著多愁善感來保守他們那些該詛咒的秘密。

  最終,艾麗克絲屈從於誘惑。由於為自己的行動羞慚,她的臉頰發燙。她屏住呼吸,在一紮紮的信件與文件當中搜尋著。她翻開抽屜,甚至她丈夫的衣服口袋。只有兩個抽屜沒有看;櫥櫃下面的抽屜與寫字臺右邊的小抽屜都上了鎖。但是,現在艾麗克絲已經全然不顧羞恥。她肯定,在這些抽屜當中的一個裡,她可以找到證據,找到這個使她困擾的、想像中的過去的女人。

  她記起傑拉爾德不經意地把鑰匙放在樓下的餐具櫃上。她把它們拿來一把一把地試。第三把鑰匙對應寫字臺的抽屜。艾麗克絲急切地把它打開。裡面是一個支票簿,一個塞滿鈔票的錢夾,在抽屜的盡頭處是用一根紅絲帶捆在一起的一紮信件。

  她的呼吸急促起來。艾麗克絲解開了絲帶。隨後,臉上感到滾燙。她把書信放回到抽屜裡,關上,又重新鎖好。因為這些信是她自己寫的,在她嫁給傑拉爾德·馬丁之前寫給他的。

  她現在又轉向櫥櫃。她現在的期望與其說是想找到她要的東西,倒不如說是她不願留下沒有搜尋到的地方。

  使她煩惱的是,那些鑰匙沒有一把與這個抽屜相配。艾麗克絲依!日不認輸,她跑進別的屋子,拿來一大串鑰匙。使她滿意的是,屋裡衣櫥的備用鑰匙也能打開櫥櫃。她把鎖落下,拉開櫥櫃。但是,裡面除了一卷已被灰塵覆蓋、顏色泛黃的剪報以外一無所有。

  艾麗克絲如釋重負地出了一口氣。但是,她還是看了一眼那些剪報,想知道是什麼題目這麼使他感興趣,因而不怕麻煩,把這髒兮兮的東西保存下來,幾乎都是美國報紙;日期表明大約是七年以前的,上面報道了臭名昭著的騙子與重婚犯查爾斯·勒梅特。勒梅特涉嫌謀殺婦女。在他租賃的一間屋子的地板下面發現了一具骨骼。和他「結婚」的女人也大都從此音訊杳無。

  面對指控,在一些最出色的美國律師幫助下,他以純熟的技巧為自己辯護。

  法庭最後的「證據不足」的裁決也許是這個案子的最好注解。由於證據不足,有關謀殺的指控未能成立,他被判無罪;但由於其它指控,他被判長期監禁。

  艾麗克絲還記得這個案子當時所引起的轟動,以及大約三年以後勒梅特逃走所引起的震動。他自此再未被捕獲。當時的英國報紙都大量報道了這個男人的個性,他對於女人非凡的魅力,他在法庭上的易於激動,他激烈的抗辯。還有,偶爾地,他也會突然崩潰,因為他的心臟不好,儘管無知者把這歸於他的演技。

  艾麗克絲拿著的剪報上有一幅他的照片,她饒有興趣地仔細看著——長長的鬍子,頗有學者風範的一位紳士。

  這張面孔讓她想起了誰?突然,她驀地一驚,意識到這正是傑拉爾德本人。

  眼睛,眉毛都與他一般無二。也許正是因為這個,他保存了這些剪報。她的視線移向圖片旁邊的段落。看起來。在被告的袖珍筆記本裡記錄了一些日期,人們辯論說,這些就是他謀害那些受害者的日期。隨後,一位婦女作證,準確地辨認出了那個罪犯,因為他的左手腕上有一顆痣,就在手掌下面。

  艾麗克絲放下報紙,站起身來,身子一晃。在她丈夫的左手腕上,就在手掌下面,有一塊小小的傷疤……

  屋子在她周圍旋轉起來。後來,她突然想到,真奇怪,她早該得出這樣肯定的結論。傑拉爾德·馬丁正是查爾斯·勒梅特。她知道這一點,於是一瞬間接受了這個結論。在她的大腦中,各種沒有關聯的枝節旋來蕩去,像是在拼湊一個七巧板。

  購買房子的費用——她的錢——只是她的錢;她委託他保管的無記名債券。

  甚至她的夢境也被賦予了真實的含義。在她內心深處,那個潛意識的自我總是懼怕傑拉爾德,總想避開他。而這個自我正是去向迪克·溫迪福德尋求幫助。這也是她之所以能夠從容接受這個事實的原因,毋庸置疑。她本來會成為勒梅特的另一個犧牲品。也許,很快……

  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差一點喊出來。星期三,晚上九點。地窖,那上面的石板可以輕而易舉地抬起來!他以前曾把一個受害人埋在地窖裡,星期三晚上都已經計劃好了。但是,有條不紊地事先把它記下來——簡直是精神錯亂!不,這合乎邏輯。傑拉爾德總是事先在備忘錄上記下要做的事情;謀殺對於他來說與其它的生意沒有什麼不同。

  然而是什麼救了她?什麼拯救了她?是他在最後一刻發了慈悲?不,一瞬間,她得出了答案——老喬治。

  她現在明白為何丈夫會勃然大怒。毫無疑問,他事先已經做好準備,告訴他遇見的每個人,說他們第二天將去倫敦。隨後,喬治意外地來上班,向她提到倫敦,而她反駁他的說法。那天晚上幹掉她太冒險了,老喬治會對別人講起那段對話。可這是怎樣的死裡逃生!如果她沒有湊巧提及那件小事——艾麗克絲渾身哆嗦起來。

  隨後,她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呆若木雞。她聽到大門發出吱呀一聲。她的丈夫回來了。有一刻,艾麗克絲像是石頭一樣僵住了。隨後,她踮著腳尖走到窗口,從窗簾後向窗外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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