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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你真的認為如此?」

  「我敢說他們一起跑出去散步去了,」我安慰她地繼續說,雖然我自知我是在胡說人道。因為,畢竟在像這樣的地方,要一起跑到那裡去?

  我不知道我還需要繼續說些站不住腳的話多久,但是這時瑞斯自己走了進來。不管怎麼樣,有部分我是對的——他是出去散步了,但是他並沒有帶安妮跟他一起去。然而我對整個情況的處理方式相當錯誤。瑞斯在幾分鐘之內找遍了整個飯店,我從沒看過任何人像他那樣心神不寧過。

  事情很不尋常,那女孩到哪裡去了,她在十一點十分左右,衣著整齊地走出飯店,然後就不曾再見過人影。自殺似乎是不可能的,她是那些精力充沛,熱愛生命的年輕女子之一,一點也不可能輕易結束自己的生命。到第二天中午以前沒有火車班次,因此她不可能已離開了這個地方。那麼她到底在哪裡?

  瑞斯幾乎急瘋了,可憐的傢伙。他找遍了每個地方,只差沒把每塊石頭都翻過來找。方圓百里內所有有關人員都被請來幫忙找,而當地的獵人也四出尋找,能做的事都做到了——但是毫無安妮·貝汀菲爾的蹤跡。有一個較被接受的說法是,她夢遊出去了,在橋的附近小路上有些跡象顯示,那女孩走出了路邊緣。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當然她一定在穀底的岩石上跌得粉身碎骨了。不巧的是,大部份的腳印都被一群觀光客在星期一一大早,從那條路走過時湮滅掉了。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很令人滿意的解釋。我在年輕的時候,經常聽人說,夢遊症的人不可能傷害到自己——他們的第六感會照顧他們。我也不認為這個解釋能令布萊兒夫人滿意。

  我無法猜透那個女人的心理,她對瑞斯的態度完全改變。她像貓對老鼠一般地監視著他,而又盡可能地以禮相待,他們以前就是如此的朋友。她完全改變了一個人似地,變得緊張、歇斯底里而且驚慌失措,任何風吹草動都會令她嚇的跳起來。我開始認為這該是我到約翰尼斯堡去的時候了。

  昨天有個謠傳說,在河上某個地方,有一座神秘的小島,島上有一男一女。瑞斯聽了之後,非常興奮。然而,結果只是空歡喜一場。島上的那個男子已在那裡住了好幾年了,而且大家都知道他是飯店的經理,他偶而帶著遊客上船,到河上觀光,指出鱷魚和迷路的河馬給他們看。我相信他一定訓練了一隻溫馴的鱷魚,偶爾咬咬他的船身,然後他用船鉤把它擋開,那麼遊客會感到他們真的到了蠻荒之地。那個女孩子到島上多久了不清楚,但是似乎很顯然的,她不可能是安妮,而且要干擾別人的私事,需要相當微妙的手法。如果我是那個年輕人,要是瑞斯敢到島上問起有關我個人戀愛之事的問題,我一定會一腳把他踢到河裡去。

  (幾天之後)

  我已安排好了明天到約翰尼斯堡,瑞斯催我上路。從一切我所聽到的消息看來,那邊的情況越來越不樂觀,但是我還是要在情況更糟之前趕去那裡。我敢說我會在那裡被一個罷工者槍殺。布萊兒夫人將陪我一起去,但是到了最後關頭,她改變主意,決定留在瀑布區。看來她似乎無法忍受看不到瑞斯。今天晚上她來找我,有點猶豫地說,她想請我幫個忙。問我可不可以幫她保管她所買的紀念品?

  「不是那些動物吧?」我十分警覺地問。我老是覺得遲早那些可憎的動物會給我惹來麻煩。

  最後,我們達成了協議。我替她保管裝滿易碎品的兩個小木箱。其他的那些動物由當地店鋪用木條箱釘牢包裝好,經由鐵路運到開普敦,由彼吉特在那裡負責寄存。

  包裝的人說,它們的形狀太難裝箱子,必須訂做特別的箱子。我告訴布萊兒夫人說,當那些東西運到她家時,每一個將至少花掉她一鎊的錢!

  彼吉特一直催著要到約翰尼斯堡來跟我在一起,我將以布萊兒夫人的那些箱子作藉口,把他留在開普敦。我已寫信告訴他,他必須留在那裡接收那些箱子,因為它們裝著一些價值極高的稀有古董。

  如此一來,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我和佩蒂格魯小姐一起離去,步入悲觀的世界裡,而任何看過佩蒂格魯小姐的人,都會承認她是一個十分值得敬佩的人。

  第二十九章

  (約翰尼斯堡,三月六日)

  這裡的一切情況,都是很不健全的。套用一個我經常讀到的名句來形容,那就是「我們都生活在火山的邊緣」。成群結隊的罷工者,或是所謂的罷工者,一起憤怒地蹙額皺眉,在街上遊行著。我想,他們正在為大屠殺作準備,挑選著腦滿腸肥的資本家。你不能搭計程車——如果你搭上的話,罷工者就會把你拖出來。而且飯店都暗示你說,一旦食物吃光之後,他們將把你掃地出門!

  昨晚我遇到了瑞佛斯,我在「吉爾摩登堡」號上的勞工階級朋友。他的腳凍傷得很厲害。他就像其他的人一樣;他們純粹為了政治目的而發表冗長的煽動性演說,然後又後悔自己這樣做。他現在正忙著到處去向人說,他並沒有真的那樣演說過。當我遇到他的時候,他正要到開普敦去,準備在那裡以荷蘭語作三天的演說,替自己辯白,並指出他所說的,真的具有完全不同的意義。我很慶倖我不必坐在南非立法會議席上。國會已經夠糟了,但是至少我們只有一種語言,而且對演說的長度有點限制。我在離開開普敦之前,曾經到過議會去,我聽一個滿頭灰發,鬍鬚半白的老紳士在演講,他看起來就像「愛麗絲夢遊仙境」裡的那只老烏龜一樣。他以一種悲淒的聲調,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吐出來。他時而加重語氣說出幾個字,然後聽眾就大聲歡呼,驚醒了正在作著美夢的另一半瞌睡中的聽眾。後來我聽說那位老紳士至少講了三天以上。南非的人一定都很有耐心。

  我費盡心機想出各種辦法,把彼吉特留在開普敦,但是最後我的才思已盡,他明天將回到我身邊來,抱著一種像忠心耿耿的狗,回來死在他主人身邊一樣的精神。而這正是我的回憶錄進行得很順利的時候!我在罷工領導人對我所說的,以及我對他所說的話中,杜撰了一件具有非凡機智的事件。

  今天早上,我被一位政府官員約談。他態度文雅,具有說服力,而且帶著神秘的意味。首先,他暗示我的崇高地位以及重要性,而且建議我應該自己動身,或由他安排,到普勒多利亞去。

  「那麼,你是在等待著動亂?」我問。

  他的回答冗長得一點意義都沒有,因此我判斷他們是在期待著大動亂。我向他暗示說,他的政府讓事態變得太嚴重了。

  「有一種方法是,給一個人足夠的繩索,然後讓他自己吊死,尤斯特士爵士。」

  「哦,不錯,不錯。」

  「並不是罷工者本身在惹是生非,而是有某個組織在背後策動。他們投入武器和炸藥。我們掌握了一大堆揭露這些武器和炸藥如何進口的文件。他們有一套密碼,馬鈴薯指的是『雷管』,花椰菜指的是『來複槍』,其他的蔬菜各自代表各種炸藥。」

  「那十分有趣,」我評論地說。

  「不只這些,尤斯特士爵士,我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那個幕後主腦人,現在正在約翰尼斯堡。」

  他緊緊地逼視著我,令我開始怕他懷疑我就是那個主使人,我嚇出了一身冷汗,開始後悔我怎麼會有想來這裡研究一次小革命,收集第一手資料的念頭。

  「從約翰尼斯堡到普勒多利亞沒有火車往來,」他繼續說,「但是我可以安排你搭私家車去。為了預防萬一你在半途被攔下來,我可以給你兩份通行證,一份由聯合政府開出,另一份說明你是一個跟聯合政府毫無關係的英國訪客。」

  「一份是給你的國人看的,另一份是給罷工者看的,是不是?」

  「一點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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