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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撐下去,親愛的,我背你一程。」

  我就是那樣進入李文斯頓鎮的,像一袋煤炭似地橫在他肩上。他是怎麼扛我走完全程的,我不知道。那時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剛剛出現。哈瑞的朋友是一個開土產店的二十歲年輕人。他的名字叫尼德——也許他有另一個名字,但是我從沒聽過,當他看到哈瑞全身濕透地扛著一個濕淋淋的女性進門時,他似乎一點也不驚訝。男人是很奇妙的。

  當我們用色彩俗麗的曼徹斯特毯子裹著身子時,他拿出食物及熱咖啡給我們,並幫助我們把衣服烘乾。我們躲在小屋後面的小房間裡,而他出去探詢尤斯特士爵士一行的消息,以及他們是否還有人留在飯店裡。

  這時我告訴哈瑞,沒有什麼值得我去貝拉的。不管怎樣,我不是故意不聽他的話,但是現在這項行動的所有理由都已消失了。那個計劃的著眼點是我的敵人相信我已經死了,而現在他們知道我並沒有死,我到貝拉去一點好處也沒有。他們很容易跟蹤我到那裡,然後悄悄地把我殺掉,那時將沒有人可以保護我。最後的安排是,我該加入蘇珊妮,不管她在什麼地方,而且盡我自己最大的能力保護自己,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能去招惹那「上校」。

  我將靜靜地跟她在一起,等待哈瑞的指示。鑽石將以巴克的名義存入銀行。

  「對了,」我深思地說,「我們必須有某種通信的密碼,我們不想再被假冒的信息所欺蒙。」

  「那太簡單了,任何真正出自我手筆的信件,通篇都有一個『和』字貫穿。」

  「沒有這個注冊商標,就不是真跡,」我細聲地說,「那電報呢?」

  「任何發自我的電報,都有『安迪』署名。」

  「火車不久就要進站了,哈瑞,」尼德探頭進來說,又很快地縮回去。

  我站了起來。

  「還有,如果我碰上了一個老實可靠的人,要不要跟他結婚?」我假裝一本正經地問。

  哈瑞走近我。

  「上帝!安妮,如果你嫁給我以外的任何人,我會把他的脖子扭斷。至於你——」

  「怎麼樣?」我興奮地說。

  「我會把你帶走,然後打得你鼻青眼腫!」

  「我真選到了一位好丈夫!」我嘲弄他說,「他可不要隔夜就改變了主意!」

  第二十八章

  (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日記摘錄)

  如同我以前曾經說過的,我根本上是個喜好寧靜的人。我渴望平靜的生活——而似乎就是這一樣我卻無法擁有。我總是在風暴和警覺之中。擺脫了彼吉特和他那些陰謀詭計實在是一大解脫,而且佩蒂格魯小姐確實是個有用之才。雖然她一點也不美,但是她的一兩項成就卻是相當可觀的。我在布拉瓦爾脾氣很不好,行為舉止像只熊一樣,這是事實,但那是因為我在火車上過了煩擾的一夜。淩晨三點鐘的時候,一個穿著精緻,看起來像是西部原野音樂喜劇英雄的年輕人,走進了我的車室,問我要上那裡去。他不顧我低聲說;「茶——而且看在上帝的份上,請不要加糖,」只是一味地重複他的問題,並且強調他不是侍者,而是移民局官員。我成功地應付過他,告訴他我沒有任何傳染病,我到羅得西亞去完全出自善意,而且進一步告訴他我的全名和出生地點,讓他滿意地離去。然後我盡力想小睡一下,但是某個過份殷勤的笨蛋,在五點半的時候把我吵醒,端給我一杯他稱之為茶的糖水。我並沒有把它摔到他臉上去,但是我知道我想這麼做。他在六點鐘時端給我一杯未加糖的茶,像岩石一樣地冰冷,然後我精疲力竭地入睡,正好到布拉瓦爾站外才醒過來,然後身上被堆滿了都是腳和脖子的長頸鹿!

  除了這些小小挫折之外,一切都還順利,然後新的災難又降臨了。

  那是我們到達瀑布區的晚上,我正在起居室裡向佩蒂格魯小姐口述時,布萊兒夫人突然穿著很不成體統的衣服闖了進來。

  「安妮呢?」她大叫。

  真是個好問題,好像我該負責這個女孩的一切一樣。她希望佩蒂格魯小姐怎麼想?認為我慣於在半夜,從我口袋裡生出個安妮·貝汀菲爾來?這對我這種地位的人來說實在是一大侮辱。

  「我想,」我冷冷地說,「她在她的床上。」

  我清清喉嚨,看了佩蒂格魯小姐一眼,表示我準備繼續口述。我希望布萊兒夫人接受這個暗示,然而她卻沒有,反而坐進一張椅子裡,煩亂地搖動著穿著拖鞋的腳。

  「她不在她房裡,我去過了。我作了一個夢——一個可怕的夢——夢見她處在可怕的險境中,我醒來,到她房間去,只是為了讓自己確定一下,你知道,她不在那裡,而且她的床也沒人睡過。」

  她懇求地注視著我。

  「我該怎麼辦,尤斯特士爵士?」

  我壓抑著想回答的衝動說,「睡覺去,不要無事自擾。像安妮·貝汀菲爾那樣能幹的年輕女子,自然會好好照顧她自己的。」我明斷地皺皺眉頭說。

  「瑞斯對這件事怎麼說?」

  為什麼瑞斯總是那麼吃香?讓他也觸觸黴頭,不要老是在女人圈子裡那麼吃香。

  「我到處都找不到他。」

  她顯然想把整個晚上都豁在這件事上。我歎了口氣,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

  「我不太懂煩亂不安的理由,」我耐心地說。

  「我的夢——」

  「那是我們晚飯吃的咖哩所引起的!」

  這個女人實在很不懂規矩。然而任何人都知道惡夢都是吃壞了東西的直接後果。

  「不管怎麼說,」我說服似地繼續說,「為什麼安妮·貝汀菲爾和瑞斯不可以不驚動他人地出去散散步?」

  「你認為他們只是一起出去散步?但是現在已經是午夜過後了!」

  「人年輕的時候,都會幹這種事,」我輕聲地說,「雖然瑞斯已經夠大了,他該較瞭解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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