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褐衣男子 | 上頁 下頁
四〇


  我們剛離開慶伯利,她們要求瑞斯再次講那鑽石竊案。為什麼跟鑽石有關的事總是讓女人如此興奮?

  最後安妮·貝汀菲爾揭開了她的神秘面紗。她好像是個報社聯絡員,今天早上她從迪阿爾發出了一片很長的電報。從布萊兒夫人車室裡幾乎延續整個晚上的嘰哩咕嚕聲判斷。她一定是在大聲念著她的特別報道。

  她似乎一直在追蹤那位「褐衣的男子」。顯然她在「吉爾摩登堡」號上並沒遇到他——事實上,她沒有什麼機會,但是她現在正忙著拍電報回去:「我如何與兇手一同出航」,而且杜撰了一些很小說式的「他向我說的話」之類的故事。我知道她怎麼寫法。我自己也在回憶錄裡杜撰一些故事,在彼吉特允許我這樣做的時候。當然納斯比的優秀職員有辦法把故事編得更詳細更生動,如此甚至當雷本本人在「每日公報」上看到那些故事時,也認不出故事中的主角是他自己。

  這女孩相當聰明。依她自己的說法,她顯然已偵察出了在我房子裡被謀殺的女子的身分。她是那個叫納蒂娜的俄籍舞者。我問安妮·貝汀菲爾她是否確定,她回答說那只是一種推定——與沙洛克·霍姆斯的態度相當近似。然而,我想她一定將之當成已證事實拍電報回去給納斯比。女人有這方面的直覺——我不懷疑安妮·貝汀菲爾的猜測是完全正確的——但是稱之為推定就太荒謬了。

  我無法想像她是如何成為「每日公報」一員的,但是她是做這種事的那種年輕女子。她令人不可抗拒,利用各種哄人的方法,以遮掩她那不可克服的決心。想想她是如何進入我的私人車廂的!

  我開始稍微知道為什麼了。瑞斯曾經說過一些有關警方懷疑雷本會到羅得西亞的事。他可能正好趕上星期一的火車,警察沿途拍出追緝電,但是毫無他的蹤跡。他是一個精明的年輕人,而且他瞭解非洲。他或許已巧妙地化裝成為一個上黑人老嫗——而天真單純的警察卻一直在追尋著一位穿著歐式衣服,臉上有道疤痕的英俊年輕人。我一直忘不了他那道疤痕。

  不管怎樣,安妮·貝汀菲爾是在追蹤他,她為了自己,為了「每日公報」想要贏得發現他的榮耀。時下的年輕女子是非常冷酷的。我暗示她那是不合女性的行為。她嘲笑我。她向我保證,如果她把他追到地底,那她就發財了。我可以看出,瑞斯也不喜歡她的作法。也許雷本在這列火車上,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可能全部在床上被謀殺掉。我跟布萊兒夫人這麼說──但是她似乎很喜歡這個想法,她說如果我被謀殺,那對安妮來說,可真是太好的獨家新聞了!安妮的獨家新聞?去她的!

  明天我們將路過貝專納蘭,到處都將是塵土彌漫。還有,每到一個車站,土黑人小孩都會來推銷一些他們自己雕刻的古怪的木頭動物以及餐碗、餐盤等。我有點怕布萊兒夫人可能會發殺人狂,因為我覺得有關這些玩具的一種原始魔力可能對她發生作用。

  星期五晚上。

  如同我所擔心的,布萊兒夫人和安妮果然買下了四十九件木制動物!

  第二十三章

  (回復安妮的敘述)

  我非常喜歡北上到羅得西亞這趟旅程。每天都有新奇而令人興奮的事物可看。首先是赫克斯河谷的美妙景色,再來是卡魯的淒麗荒廢之美,最後就是貝專納蘭平直美妙的軌道,以及土著帶來推銷的那些令人讚美的玩具。蘇珊妮和我在每一站都差點被留下來——如果你能稱那些為車站的話。似乎每到一站,火車才剛停下來,一大群的土著就突然冒過來,出售餐碗、甘蔗以及令人驚羨的木刻動物。蘇珊妮立即收購木刻動物。我跟她一樣——這些木刻動物大部分售價三便士,而每一個都不一樣。有長頸鹿、老虎、蛇、表情悲淒的非洲羚羊以及荒謬的小黑人武士。我們都很開心。

  尤斯特士·爵士企圖限制我們購買——但是他是白費氣力。我仍然認為我們沒被留在沿線的某些站上,實在是奇跡。南非的火車在再開動時,並沒鳴汽笛或是人聲喧嘩,它們都只是靜靜地開走,而你正在議價時抬頭看到火車已再開動,不得不沒命地跑著跳上火車。

  蘇珊妮那天在開普敦看到我爬上火車時的驚異是可以想像的,那天晚上我們徹底地對整個情況再次檢討,我們談了半個晚上。

  對我來說,顯然攻守雙方面的戰略都必須調整。跟尤斯特士爵士等一行人一起旅行,我相當安全。他和瑞斯上校都是有力的保護者,而且我判斷我的敵人一定不敢來惹這個大黃蜂巢。而且,只要我接近尤斯特士爵士,我就多多少少可以接觸到彼吉特——而彼吉特是秘密的中心。我問蘇珊妮,就她的看法,彼吉特可不可能就是那神秘的「上校」。他那次屬的地位當然跟此假設相衝突,但是有時讓我驚訝的是,不管尤斯特士爵士再怎麼獨斷獨行,他的秘書真的對他有很大的影響力。他是一個逍遙自在的人,也是一個可能被機敏的秘書玩弄于手掌之間的人。他的地位比較曖昧,可能事實上正好對他有利,因為他一定不想引人注目。

  然而蘇珊妮很強烈地否定這些想法,她不相信彼吉特就是那統治者。真正的頭子——那「上校」——躲在背後,而且很可能在我們抵達之前,早已經在非洲了。

  我同意她的看法很有道理,但是我並不十分滿意。因為在每一可疑的事例中,彼吉特都以指揮者的身分出現。他的個性中似乎缺乏一種犯罪頭子所該有的信心和決斷力——但是根據瑞斯上校的說法,畢竟那神秘的領導者所提供的只是頭腦方面的工作,而具有創造力的天才常常隨帶著虛弱且畏怯的肉體結構。

  「這是教授的女兒說的話,」當我以此觀點跟她辯時,她打斷我的話。

  「不管怎麼說,這仍然是真的,從另一方面來說,彼吉特可能是最高首腦。」我沉默了一兩分鐘,然後思索著繼續說:「我真希望我知道尤斯特主爵士是如何賺錢的!」

  「又懷疑了?」

  「蘇珊妮,我已進入了不得不懷疑的狀態!我不是真正懷疑他——但是,他畢竟是彼吉特的雇主,而且他擁有『磨房』。」

  「我已聽說他以一種他不便說出的方法賺錢,」蘇珊妮有所思地說,「但是那並不一定指的是犯罪——可能是製造鍍錫平頭針或是生髮劑!」

  我有點不情願地同意她的看法。

  「我想,」蘇珊妮疑惑地說,「會不會是我們盯錯了人?我的意思是說,因為假定彼吉特共謀而被導錯了方向?終究,如果他真是完完全全正直無欺的人呢?」

  我對此考慮了一兩分鐘,然後搖搖頭。

  「我無法相信。」

  「畢竟他對每一件事都有他的解釋。」

  「是──是的,但是那些解釋都不太能令人相信。例如,那晚他在吉爾摩登堡號上,企圖把我推到海裡,他說,他跟蹤雷本到甲板上,而雷本轉身把他擊倒。現在我們知道那並不是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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