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褐衣男子 | 上頁 下頁
三二


  想到可憐的爸爸仍然為人們記得且相當受尊敬,實在是一件欣慰的事。在我離開開普敦之前,一定不得不被私下陪伴著在博物館裡繞一圈,對大部分的人來講,這是一種禮遇——但是對一個小日夜接觸這方面事物的人來說卻不然。再美好的事物,看太多了也會變得沒什麼。

  我戴上我最好的帽子(蘇珊妮不要的一頂),穿上縐紋最少的白麻織衣服,在午餐之後出發。我搭上到木增堡的快車,大約半小時便到達。這是一趟愉快的旅程,火車在「桌山」腳下蜿蜒推進,沿途一些花草都很可愛。我的地理很差,我完全不曉得開普敦是在一片半島上,因而在我下了火車,發現自己又面對著大海時,十分驚訝。有些人悠然地沐浴在海水中。人們站在衝浪板上,隨波逐流。離喝午茶的時間還早,我走向浴室,而當他們問我要不要玩衝浪板時,我欣然應諾。衝浪看起來太簡單了,事實上並不簡單,我再也不敢這麼認為了。我非常生氣地把衝浪板甩掉。然而我仍決定從頭開始,我不會就這樣承認失敗的。在幾次失敗錯誤之後,我開始能沖行了,非常高興地隨波逐流。衝浪就是這麼一回事,你不是沖不出去,在那兒詛咒著,就是傻傻地自得其樂。

  我費了點功夫才找到美姬別墅,它座落在山頂上,遠離其他的別墅和村落。我按了門鈴,一個當地土人的小男孩來應門。

  「拉菲妮太太在嗎?」我問。

  他請我進去,領我走過走廊,打開一扇門。就在我正要進去的時候,我猶豫了一下。我突然感到疑慮不安。我一跨過門檻,那扇門即在我身後砰然關上。

  一個男子從桌後的座椅上站起來,伸出手迎向我。

  「很高興我們已說服了你來見我們,貝汀菲爾小姐。」他說。

  他身材高大,顯然是個荷蘭人,有著發亮的橘色鬍鬚,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博物館的館長。事實上,我立即瞭解倒我受騙了。

  我正落入敵人的魔掌中。

  第十九章

  這使我不由得想起了「潘蜜拉歷險記」第三集。我已很久未坐在那價值六辯士的座椅上,吃著二辯士的巧克力牛奶棒棒糖,渴望著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了!這下好了,真的發生了,一點也不像我想的那麼有趣。當它們發生在銀幕上時——你覺得那沒什麼關係,因為一定還有第四集。但是在真實的生活裡,你完全無法保證,安妮這位女冒險家不會在任何一集的結尾時,突然結束了她的生命。

  是的,我正處在進退維谷的險境中,雷本那天早上所講的話,一一清晰地重現在我腦海裡。他說過,把實情說出來。好,我隨時可以照做,但是這幫得了我嗎?第一,我的故事能被採信嗎?他們會相信我之所以有如此大膽的行為,純粹是由一張滿是防蛀丸的紙條所引起的嗎?這對我自己來說,就已是一個很不可信的故事了。在這冷靜的思考瞬間,我詛咒自己實在是一個受了浪漫戲劇之害的大笨蛋,同時渴望著回到小漢普斯裡那平靜沉悶的日子裡去。

  這一切只在一瞬間即結束,我的第一個本能反應是退後握住門把。對方只是獰笑著。

  「即來之則安之,」他幽默地說。

  我極力裝出泰然自若的樣子。

  「我是應開普敦博物館館長之邀而來的,如果我走錯了——」

  「錯了?哦,是的,實在是大錯特錯!」

  他粗魯地大笑起來。

  「你有什麼權力拘留我?我要去告訴警察——」

  「汪,汪,汪——像只小玩具狗一樣。」他大笑。

  我坐在一張椅子上。

  「我只能把你看作是個危險的瘋子,」我冷冷地說。

  「真的嗎?」

  「我想我該向你說明,我的朋友都知道我去了那裡,而且如果我今晚沒回去,他們就會出來找我。你知不知道?」

  「原來你的朋友知道你在那裡,他們知道嗎?他們那一個知道?」

  如此的挑釁。我心中暗自盤算著,要不要說尤斯特士爵士?他是個名人,他的名字也許夠份量。但是如果他們跟彼吉特有來往,他們就知道我是在說謊。最好不要冒這個險。

  「比如說,布萊兒夫人,」我底聲說,「跟我住在一起的一個朋友。」

  「我想不會吧,」對方說,狡猾地搖搖他那橘子頭。「今早十一點後,你就沒見過她,而你接到我們的留言條,要你午餐時間到這裡來。」

  他的話說明瞭我是如何緊緊地被跟蹤著,但是我是不會未戰先降的。

  「你很聰明,」我說,「也許你聽說過那很有用的發明——電話?我吃過午飯在房間休息時,布萊兒夫人打電話給我,我告訴她今天下午我到什麼地方。」

  令我很滿意地,我看到一道不安的陰影掠過他的臉龐。顯然他忽略了蘇珊妮可能打電話給我。我真希望她真的打電話給我!

  「夠了,」他大聲地說,站了起來。

  「你要把我怎麼樣?」我問,仍然努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把你擺在你不礙事的地方,以防萬一你的朋友來找你。」

  我的心一下涼了半截,但是後半句使我又恢復了信心。

  「明天你要回答一些問題,在你回答之後,我們再決定怎麼處置你。還有,我可以告訴你,年輕的女士,我們有的是使不合作的笨蛋說話的方法。」

  這並不好玩,但至少是一種暫時的解脫。我還有時間,直到明天。這個人顯然是聽命于某一首腦的下級人員。那首腦有沒有可能是彼吉特?

  他叫了一聲,兩個土黑人應聲出來。我被帶上樓去。不管我再怎麼掙扎,我的嘴巴裡還是被塞了塊布,手腳都被綁了起來。他們帶我進來的這個房間,是一種屋頂下的小閣樓。裡面佈滿了灰塵,不像是有人住過的樣子。那荷蘭漢子嘲諷式地向我一鞠躬,然後退出去,隨手把門帶上。

  我相當地無助。我翻滾著,扭動著,但卻一點也無法弄松繩子,而那嘴裡的布條,使我叫也叫不出來。即使有可能任何人走進這棟房子,我也無法引起他們的注意。我聽到底下關門的聲音,顯然是那荷蘭漢子出去了。

  束手無策實在是件叫人發瘋的事。我再度用力想掙開繩索,但是徒勞而無功。最後我放棄了,不是昏了過去就是睡著了。醒過來時,覺得全身發痛。當時天色已經相當暗,我判斷一定相當晚了,以為月亮已經升高,透過灰朦朦的天色照射下來。那嘴裡的布條幾乎令我嘔死,而那緊緊的痛楚更令我難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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