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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第十三章

  這是一個怪異的晚上。銷售處唯一適合我的化裝服是「玩具熊」。如果是在英格蘭某個冬夜裝扮成熊,跟一些漂亮年輕的女孩一起玩,我是不會介意——但是在赤道地區就很不合適了。然而,我仍製造了很多歡樂,而且得到第一獎。

  布萊兒夫人拒絕化裝。顯然她是跟彼吉特同一看法。瑞斯上校也一樣。安妮·貝汀菲爾為她自己編造了一件吉普賽服裝,看起來特別美。彼吉特推說他頭痛而沒參加。我要一個叫做瑞佛斯的矮怪人代替他。他是南非工會的重要委員。他是一個可怕的矮人,但是我想跟他在一起,因為他提供我所需要的情報。我想從雙方面瞭解南非河邊高地事件。

  跳舞是一件熱門的事。我跟安妮·貝汀菲爾跳了兩支舞,而她不得不假裝她喜歡跟我跳舞。我跟布萊兒夫人跳了一支,但是她並不假裝她喜歡,因而我找了其他幾個容貌不錯的少女當犧牲品。

  然後我們去吃晚飯。我叫了香檳酒;服務生建議說一九一一年份的克裡特是船上最好的香檳,我接受了他的建議。我似乎正好找對了令瑞斯上校大開金口的東西,他一反平常的緘默,變得健談起來。這令我高興了一陣子,然後我發現,我們這一群的中心靈魂人物變成了不是我,而是瑞斯上校。他拿寫日記來跟我開玩笑。

  「那有一天會透露出你所有的輕率言行,彼得勒。」

  「我親愛的瑞斯,」我說,「恕我冒昧地說,我並不是像你所想的傻子。也許我有過輕率的言行,但是我不會把它們寫下來。在我死後,我的遺囑執行人會知道我對很多人的觀感,但是我懷疑他們是否能從我的日記中,發掘任何可以改變他們對我的觀感的線索。日記的用處是在於記錄他人的習性——但不是自己的。」

  「雖然如此,但是難免不自覺的自我透露。」

  「在心理分析家的眼裡,什麼都是醜惡的,」我說教式地回答。

  「你的生活一定十分有趣吧?瑞斯上校?」貝汀菲爾小姐以明亮的大眼睛盯住他說。

  她們就是這樣,這些女孩們!莎士比亞劇本中的奧塞羅以說故事來吸引狄斯蒂娜,但是,哦,難道狄斯蒂娜不是以傾聽的方式來吸引奧塞羅嗎?

  不管怎樣,這女孩是替瑞斯找對了話題。他開始敘述獅子的故事。一個射殺很多獅子的男人,總是比其他男人佔優勢。似乎這也是該我講講獅子故事的時候了。一個比較輕鬆的故事。

  「對了,」我說,「那使我想起了一個我聽過的很富刺激的故事。我的一個朋友到東非某個地方去遊獵。有天晚上,他為了某件事情走出他的帳篷,被一聲低沉的吼叫嚇著了。他突然轉身,看到一隻獅子蹲伏著正要跳過來。他把來複槍留在帳篷裡沒帶出來,情急之下,只好迅速地俯下,獅子正好跳過他的頭。獅子搞不懂怎麼沒撲到他,怒吼著準備再一次撲襲。他又迅速俯下身子,獅子又從他頭上跳過去。如此連續三次,這時他已靠近帳篷口,飛奔進去抓住來複槍。當他手握來複槍出來時,獅子已經不見了。那使得他大惑不解。他匍匐前進到帳篷的後面,那兒有塊空地。就在那裡,那只獅子正忙著練習低姿撲殺的功夫。」

  這贏得了熱烈的掌聲,我喝了口香檳。

  「另一個時候,」我說,「我的這位朋友有過第二次奇特的經驗。他正在長途旅行中,急於在太陽熾曬之前趕到目的地,天才濛濛亮時,就催他的童僕套車。他們遇到了不少麻煩,因為騾子都很不聽話,但是最後還是套好了車上路。那些騾子像風一般地快跑著,天亮的時候,他們才知道為什麼。原來在暗暗的天色下,童僕把一隻獅子當成了騾子套在車上。」

  這個故事也贏得了滿堂喝彩,但是我確定最大的掌聲是來自我的朋友——那工會委員——他一臉蒼白認真的神色。

  「我的天啊!」他不安地說,「那誰去解開韁繩?」

  「我非去羅得西亞不可,」布萊兒夫人說,「在你告訴我們那些故事之後,瑞斯上校,我非去不可。雖然旅途艱辛,要搭五天的火車。」

  「你可以搭我的私人車廂,」我獻殷勤地說。

  「哦,尤斯特士爵士,你真是太好了!你是說真的嗎?」

  「當然!」我略帶責備口氣得說,同時再喝掉一杯香檳。

  「再過一星期左右,我們就到南非了,」布萊兒夫人歎口氣說。

  「啊,南非,」我濫情地說,同時開始引用我最近在殖民地協會的演講詞。「南非向世界展示的是什麼?到底是什麼?她的水果農產,她的羊毛柳杉,她的獸群和皮革,她的黃金和鑽石——」

  我說的很快,因為我知道一旦我暫停下來,瑞佛斯便會插進來,告訴我皮革毫無價值,因為動物都在鐵蒺藜之類的東西上上吊自殺,同時否認其他東西的價值,最後以河邊高地的礦工生活是任何地艱苦來結束。而且我也不想被指責為資本家。然而,那令人著魔的字眼「鑽石」還是引來了別人的插嘴。

  「鑽石!」布萊兒夫人心醉神迷地說。

  「鑽石」貝汀菲爾小姐屏息說。

  她倆異口同聲地問瑞斯上校:

  「我猜你一定到過慶伯利吧?」

  我也到過慶伯利,但是我並沒有及時說出來。瑞斯上校正被一大堆的問題所淹沒。礦石是什麼樣子?土人都被關在圍地裡是不是真的?等等。

  瑞斯回答她們的問題,同時顯現出他這方面的知識相當不錯,他描述著安置土人的方法,研究機構,以及各種防盜的措施等等。

  「那麼,實際上是不可能從事取任何鑽石嘍?」布萊兒夫人十分失望地問道,好像她要到那裡是為了偷鑽石。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布萊兒夫人。盜竊還是照樣發生——就像我告訴過你的那個案子,黑人把鑽石藏在他的傷口裡。」

  「是的,但是如果說大量呢?」

  「有過一次,在最近幾年裡,事實上就在戰爭爆發前。你一定記得那件案子,彼得勒,你那時正在南非,對不對?」

  我點點頭。

  「告訴我們,」貝汀菲爾小姐叫著,「哦,告訴我們嘛!」

  瑞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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