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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他後來在一艘船上被逮到了,不是嗎?」布萊兒夫人喃喃地說。

  我們身後傳來輕微的碎裂聲,我很快地回頭看,契切斯特先生的咖啡杯掉到地上去了。

  我們不久就分手了,布萊兒夫人下去睡覺而我走上甲板。瑞斯上校跟隨著我。

  「你真不好找,貝汀菲爾小姐。昨晚在舞會上,我到處都找不到你。」

  「我很早就上床了,」我解釋說。

  「你今晚是不是要再躲起來?還是要跟我去跳舞?」

  「我很樂意跟你去跳舞,」我害羞地低聲說:「但是布萊兒夫人——」

  「布萊兒夫人不喜歡跳舞。」

  「那你呢?」

  「我喜歡跟你跳。」

  「哦!」我緊張地說。

  我有點怕瑞斯上校。不管如何,我仍自得其樂。這總比跟那些古板的老教授討論骨骸化石好多了!瑞斯上校正是我理想中沉默而堅強的羅得西亞男子。我可能嫁給他!他還沒向我求婚,這是真的,但是,如同童子軍所說的,未雨綢繆!而且所有的女人,都認為她們所遇見的每個男人,都可能成為她自己的丈夫,或是她們好友的丈夫。

  那天晚上,我跟他跳了幾次舞。他的舞跳得很好。舞會結束時,我想回去睡覺,他提議到甲板上走走。我們在甲板上繞了三圈,最後坐進兩張甲板椅裡。沒有其他的人影,我們隨意地聊了一些時候。

  「你知道嗎?貝汀菲爾小姐,我想我見過令尊一次。很有趣的一個人——談論他自己的主題時,而那也是令我醉心的主題。我也曾以我低下的方式在那方面花過一些心力。為什麼?當我在道東區時——」

  我們的談話變成專門化。瑞斯上校並不是盲目的吹噓。他懂得很多。同時,他說錯了一兩次——我幾乎以為是他的口誤。但是他很快地便掩飾過去。有一次他把穆斯底裡安期說成是在奧瑞格納西安期之後——這對任何懂得一點這方面常識的人來說,是一項非常離譜的錯誤。

  我回到艙房時已經十二點了。我仍然為那些奇怪的錯誤困惑不解。有沒有可能是他故意套我?那些小錯誤會不會只是一些考驗——看看我是不是真的知道我所說的?換句話說,他懷疑我不是真的安妮·貝汀菲爾。

  為什麼?

  第十二章

  (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日記摘錄)

  船上的生活有些值得一提的。非常平靜。很幸運地,我的白發令我不必像其他人一樣,毫無尊嚴地跑上跑下要蘋果,拿著雞蛋和番茄在甲板上跑來跑去,更糟的是「比爾兄弟」等一類令人難受的遊戲。我總是搞不清楚在這類遊樂運動的痛苦歷程中,能得到什麼樂趣。但是世界上傻蛋太多了,人們一面為傻蛋的存在讚美上帝,卻又一面遠離他們。

  我有幸是個優越的航海者。彼吉特,這可憐的傢伙卻不是。我們船一出索倫,他的臉色就已轉綠。我想我另一個所謂的秘書也患了暈船症。不管如何,他一直還未露過面。然而或許不是暈船,而是一種高明手段。最值得慶倖的是,我還沒被他煩過。

  大致來說,船上的人就像一群癩蛤蟆一樣,只有兩位高雅的橋牌搭檔和一位儀態高雅的女子——克雷倫絲·布萊兒夫人。當然,我在城裡遇見過她。她是我所知道的少數懂得幽默的女子之一。我喜歡跟她交談,如果不是有一個像(蟲戚)一樣,沉默寡言的長腿傢伙老是跟在她屁股後面,我會更喜歡。我無法想像這位瑞斯上校真的令她感到愉快?他的外表是不錯,但是卻乏味得一如陰溝裡的水。他是那些女小說家和少女們經常為之瘋狂的強壯而沉默的男子。

  在我們離開馬得拉群島之後,彼吉特掙扎著起身到甲板上,並以空洞的聲音嘎嘎地談著關於工作的事。誰發神經病要在船上工作?沒錯,我是答應出版商在今年初夏交出我的「回憶錄」,但是那有怎麼樣?誰真的會讀「回憶錄」?鄉下的老太婆。何況,我回憶錄又有什麼價值?我一生曾對抗過許多所謂的名人。在彼吉特從旁協助之下,我杜撰了有關他們的一些乏味的軼事。而事情的真相是,彼吉特太忠於他的工作了,他不讓我虛構有關我可能遇見過,但事實上沒遇見過的人物的軼聞。

  我試著用軟工夫對付他。

  「你仍然看起來像是遇到海難的人一樣,我親愛的秘書,」我心平氣和地說,「你所需要的是一張陽光下的甲板椅。不——不要再說了,工作可以等。」

  接下去我所知道的是,他正為了找另一個額外的房間而操心。「在您的房間裡沒有地方可以工作,尤斯特士爵士。裡面堆滿了行李箱。」

  他的口氣可能讓你覺得,行李箱都好像是一些黑甲蟲一樣,不應該擺在艙房裡。

  我向他解釋說,他可能不瞭解,但是旅行時通常都要帶些更換的衣服。他微弱地一笑,他總是如此對付我的幽默企圖,然後回到他手邊的工作。

  「而且我們幾乎無法在我那小洞裡工作。」

  我知道彼吉特所說的「小洞」——他通常都擁有船上最好的艙房。

  「我很遺憾這一次船長沒有對你特別關照,」我嘲諷地說。「也許你想把你一些多出的行李丟到我房間裡去?」

  對彼吉特這種人使用嘲諷是危險的,他馬上變得開朗起來。

  「呃,如果我能夠搬掉打字機和文具箱——」

  那文具箱足足有幾噸重,給搬運工添了很多麻煩,而彼吉特生活的目標就是要騙我接受這些廢物。這是我們之間永久的爭戰,他似乎將之當作是我特別的私人財產。而就我這方面來說,秘書唯一的用處就只是在照顧這些東西而已。

  「我們會找到另一個房間,」我急急地說。

  事情似乎很單純,但是彼吉特是一個喜歡製造神秘的人。第二天他來找我,一張臉好象文藝復興時期的謀叛者一樣。

  「您知道,您要我把十七號房當作辦公室?」

  「嗯,怎麼樣?是不是文具箱卡在門口進不去了?」

  「每間艙房的門口尺寸都一樣,」彼吉特嚴肅地回答說,「但是我告訴您,尤斯特士爵士,關於那間艙房有一件很奇怪的事。」

  我讀過的那本「上鋪」的記憶浮現我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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