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褐衣男子 | 上頁 下頁
一三


  「我的好朋友,我知道那兒的天氣,戰前不久我曾到過那兒。」

  「我真的很感謝你,彼得勒。我會派人送給你。交到司馬茲將軍手上,你知道吧?吉爾摩登堡號星期六啟碇——相當好的一艘船。」

  在我們分手之前,我陪他走了一程。他熱情地緊握我的手,一再地道謝。我一面想著政府政策上的奇怪偏方,一面走回家。

  第二天傍晚,我的僕役長迦維士告訴我,有一位紳士有私事想見我,但不報自己的姓名。我以為是拉保險的,因此告訴迦維士說我不能見他。彼吉特不幸地在我偶爾認為他真正有用處時,去因患了膽汁過多症而躺在床上。這些積極、辛勤的年輕人總是因為胃弱而易遭到膽汁過多症的襲擊。

  迦維士回來說:

  「那位紳士要我告訴你,尤斯特士爵士,他是從米爾雷先生那兒來的。」

  這就使事情改觀了。幾分鐘之後,我在書房裡見到了來訪者。他是一個有著一張褐臉,體格健美的年輕人。一道疤痕從眼角斜向下巴延伸,破壞了原本雖然有點鹵莽但卻嬌好的面孔。

  「怎麼樣,」我說:「有什麼事?」

  「米爾雷先生派我來找你,尤斯特士爵士。他要我以你秘書的身份陪你到南非。」

  「我的好朋友,」我說,「我已經有了一位秘書,不想再要了。」

  「我覺得你要,尤斯特士爵士。你的秘書現在在那裡?」

  「他患了膽汁過多症,現在躺在床上,」我解釋說。

  「你確信那只是膽汁過多症?」

  「當然是,他很容易得那種病。」

  我的訪客微笑。

  「那可能是或可能不是膽汁過多症,時間會說明。但是我告訴你,尤斯特士爵士,如果有人想除掉你的秘書,米爾雷先生一定不會感到驚奇。哦,你不必害怕。」——我的臉上一定顯出短暫的懼色——「並不是威脅你,除掉你的秘書後,較容易接近你。不管如何,米爾雷先生要我陪伴你。當然,旅費是我們自己的事,但是關於護照,你要採取必要的步驟,好象你已經決定需要一位第二秘書的服侍一樣。」

  他似乎是一個意志堅定的年輕人。我們彼此對視,而我輸了他。

  「很好,」我軟弱地說。

  「關於我陪伴你的事,你不要對任何人提起。」

  「很好,」我再度說。

  終究,有這個人跟我在一起也許好些,但是我有一種掉入深水中的預感。就在我想我已得到安寧的時候!

  當我的訪者要離去時,我止住他。

  「如果我能知道我新秘書的姓名可能比較好些。」

  我帶著嘲諷意味地說。

  他考慮了一下。

  「哈瑞·雷本似乎是一個相當合適的姓名。」他說。

  這真是奇特。

  「很好,」我第三度如此說。

  第九章

  (回復安妮的敘述)

  女英雄暈船實在是一件很丟人的事。在書本中的女英雄是船搖晃得越厲害,她越喜歡。當眾人都暈得一塌糊塗,只有她獨自在甲板上搖搖晃晃地走著,勇敢地面對一切,且為擁有風暴而欣喜。我很慚愧,當「吉爾摩登堡」首次搖晃時,我即面色發白,急忙走進船艙裡。一位好心的女侍扶著我,建議我吃幹土司和和姜啤酒。

  我躺在我的艙房裡連嘔了三天。我的目的已被拋諸腦後,我已無興趣去解除秘密。現在的安妮已完全與那位從船公司急急回家,一路上蹦蹦跳跳,欣喜若狂的安妮判若兩人。

  現在回想起那天我突然闖回客廳的情形,不禁笑了起來。佛萊明太太自己一個人在那裡。當我進去的時候,她轉過頭來。

  「安妮親愛的,是不是你?我有件事跟你談一談。」

  「哦?」我儘量使自己安定下來地說。

  「艾美莉小姐要離開了。」艾美莉小姐是管家。由於你尚未順利找到事做,我不知道你會不會介意——如果你留下來跟我們在一起,那多好!

  我被感動了。她不要我,我知道。那只是基督徒的慈悲促成了這項建議。我為私下對她的批評感到慚愧。我站了起來,衝動地跑過去,雙手環繞她的脖子。

  「你真好,」我說:「真是好人,好人,好人!非常感謝你。但是沒關係,我將在禮拜六離開,到南非去。」

  我的突擊嚇著了那位好女人。她不習慣人家突兀的感情表現。而我的話更是使她嚇了一跳。

  「到南非?親愛的安妮。我們勢必要仔細研討一下這種事。」

  這是我最不想做的事。我解釋說我已經安排了旅程,一到那裡之後,我將成為女傭人。這是我一時之間唯一能想出的。我說,南非很需要女傭人。我向她保證,我能照顧我自己,而最後,她歎了一口氣擺脫了我的氣,接受我的計劃而不再追問。臨別的時候,她在我手裡塞了一個信封。我發現裡面有五張嶄新的五英鎊紙幣和附言:「我希望你不覺得這是冒犯,同時接受我的一點心意。」她是一個很好,很善良的女人。我無法繼續跟她同住在一房子裡,但是我瞭解她內在的價值。

  如此,我上了船,口袋裡有二十五英鎊,面對世界,同時追尋我的冒險事蹟。

  到了第四天,女侍終於催促我到甲板上去。我說我寧可死在船艙裡,也不離開我的床位。現在她改用帶我到馬得拉群島去探險來引誘我。我的心中升起了希望。我可以離船上岸到那裡當女侍。什麼都可以,只要是踏上幹硬的陸地。

  我裹著外套和毯子,雙腳軟弱得像一隻病貓,被拖了上去,像一具呆滯的肉體一般,被安置在一張甲板椅上。我閉著眼躺在那兒,詛咒著生命。船上的事務長——有著金髮及一張娃娃臉的年輕人—走過來坐在我的旁邊。

  「嗨!有點自憐是不是?」

  「是的,」我回答,心裡恨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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