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黑麥奇案 | 上頁 下頁
四八


  尼爾沉重地說:「的確相符,然而順序卻錯了。我意思是說,兒歌明明說女傭是第三位死者。可是我們知道王后才是第三位。阿黛兒·佛特斯庫在五點二十五分到六點差五分之間遇害。當時葛萊蒂已經死了。」

  瑪波小姐說:「完全錯了,不是嗎?以兒歌來說完全錯了——這一點意味深長,對不對?」

  尼爾督察聳聳肩。

  「也許是我吹毛求疵。命案符合兒歌所寫的情況,我猜這就夠了。不過我是站在你的觀點來說話。現在我要列出我這一面的案情。我要去掉黑畫眉啦、黑麥啦……等等枝節,我要從單純的事實、常識和正常人兇殺的理由著手。首先是雷克斯·佛特斯庫的命案,誰因他死亡而獲利呢?獲利的人很多,不過獲利最多的是他兒子柏西瓦爾。那天早晨柏西瓦爾不在紫杉小築,他不可能在父親的咖啡或早餐食品中下毒——至少起先我們是這麼想的。」

  瑪波小姐的眼睛一亮:「啊,有辦法的,是不是?你知道,我一直在想這件事,有了好幾個念頭。不過當時找不到證據。」

  尼爾督察說:「讓你知道也無妨。『塔西因』是加在一瓶新的橘子醬裡。那瓶橘子醬放在早餐桌上,上面一層被佛特斯庫先生吃掉了。有人把那瓶橘子醬扔進灌木叢中,新拿一瓶,挖掉同樣的分量再放進食品室裡。後來灌木叢中那瓶找到了,我剛剛得知化驗的結果,肯定含有『塔西因』沒錯。」

  瑪波小姐喃喃地說:「原來是這樣,做起來太簡單太容易了。」

  尼爾又說:「統一投資公司的情況不佳。如果公司遵從老佛特斯庫的遺囑付十萬鎊給阿黛兒·佛特斯庫,公司大概就會破產。只要佛特斯庫太太在丈夫死後多活一個月,那筆錢非付給她不可。她不關心公司或者公司的困境。可是她丈夫死後不到一個月她就死了,她一死受益者就是雷克斯·佛特斯庫的余產繼承人。換言之,又是柏西瓦爾·佛特斯庫。」

  督察叫苦說:「總是柏西瓦爾·佛特斯庫。然而,他雖可在橘子醬內動手腳,卻不可能毒死繼母或勒斃葛萊蒂。據秘書說,那天下午五點鐘他在市區辦公室裡,直到將近七點才回到這兒。」

  瑪波小姐說:「這麼一來就難辦了,是不是?」

  尼爾督察憂鬱地說:「這一來簡直不可能。換言之,柏西瓦爾的嫌疑去除了。」他不再壓抑和顧慮,說話帶點辛酸,幾乎沒感覺聽者的存在。「無論我走到哪裡,無論我轉向何方,我總是撞到同一個人:柏西瓦爾·佛特斯庫!然而卻又不可能是柏西瓦爾·佛特斯庫。」他略微恢復常態說:「噢,也有別的可能性,另外有人具有充分的動機。」

  瑪波小姐高聲說:「當然,譬如杜博斯先生,還有年輕的萊特先生。督察,我同意你的看法。只要扯上受益問題,我們就得多疑一點,必須避免信賴別人。」

  尼爾忍不住露出笑容。

  「總是往最壞的地方想,呃?」他問道。

  這位外表迷人又脆弱的老太太竟信仰這種學說,似乎很奇怪。

  瑪波小姐熱誠地說:「噢,是的,我向來相信最壞的一面。說來可悲,這樣做往往證明是對的。」

  尼爾說:「好吧,我們朝最壞的地方想。可能是杜博斯干的,可能是吉拉德·萊特幹的——也就是說他如果和愛蘭·佛特斯庫同謀,由她在橘子醬裡動手腳的話——我想柏西瓦爾少夫人也有可能。她在現場。不過我提到的這些人卻都不符合瘋狂的觀點。他們與黑畫眉和口袋裡的黑麥扯不上關係。那是你的理論,而你可能是對的。若是如此,嫌犯就濃縮成一個人了,對不對?麥克坎齊太太在精神病院,而且已待了許多年。她不會在橘子醬裡動手腳,或者在下午茶中放氰化物。她兒子在敦克爾克戰死。那就只剩她女兒露比·麥克坎齊了。你的理論如果正確,如果一連串命案都起于黑畫眉礦場的舊事,那麼露比·麥克坎齊一定在這棟房子裡,只有一個人可能是露比·麥克坎齊。」

  瑪波小姐說:「我覺得你有點太武斷了。」

  尼爾督察不理她。

  他惡狠狠地說:「只有一個人。」

  他站起來走出房間。

  瑪麗·竇夫在她自用的起居室裡。那是一間佈置簡樸的小房間,但是很舒服,可以說是竇夫小姐本人給了它舒服的氣氛。尼爾督察敲門的時候,瑪麗·竇夫正在看一堆零售商的帳冊,她抬頭以清晰的嗓門說:

  「進來。」

  督察走進屋內。

  「請坐,督察。」竇夫小姐指指一張椅子。「你能不能等一下?魚販的總帳好像不大對,我得核對一下。」

  她合計帳目時,尼爾督察默默坐著打量她。他暗想:這個女孩子真安詳,真沉著。他跟往常一樣,對那自信的外表所隱藏的真性格感到好奇。他注意她的輪廓跟他在松林療養院見過的女人有沒有相像的地方。膚色有點像,面孔倒看不出相似處。不久瑪麗·竇夫抬頭說:

  「怎麼,督察?有什麼事要我效勞嗎?」

  尼爾督察靜靜地說:

  「竇夫小姐,你知道此案有幾個非常奇怪的特徵。」

  「嗯?」

  「首先佛特斯庫先生的口袋裡有黑麥,相當離奇。」

  瑪麗·竇夫表示同感:「確實很不尋常。你知道我無法想出任何解釋。」

  「然後又有黑畫眉的怪事。夏天佛特斯庫先生桌上有四隻死黑畫眉,而餡餅裡的牛肉和火腿也被人換上黑畫眉。竇夫小姐,我想兩件事發生的時候,你都在這裡吧?」

  「是的,不錯,現在我想起來了。真令人生氣。實在是一件沒有目的又惡毒的行為,何況在那個時候。」

  「也許不見得沒有目的喔。竇夫小姐,你對黑畫眉礦場知道多少?」

  「我好像沒聽過黑畫眉礦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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