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黑麥奇案 | 上頁 下頁
四六


  他對柏西瓦爾說:「佛特斯庫先生,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談談。」

  「是的,督察?」柏西瓦爾將注意力轉到尼爾身上。

  「佛特斯庫先生,我要向你提出幾點。聽說最近六個月——也許不止,可能有一年了——令尊的言行害你愈來愈焦急。」

  柏西瓦爾斷然說:「他不健康。他根本不健康。」

  「你想勸他看醫生,卻未能成功。他明明白白拒絕?」

  「是的。」

  「我想請問你,你是否懷疑令尊患了一般所謂的『癲狂性麻痹症』,症狀包括誇大妄想狂和焦躁,遲早會完全發瘋?」

  柏西瓦爾顯得很驚訝。「督察,你實在太機靈了。我確實害怕這一點。所以我急著要家父去接受治療。」

  尼爾說:

  「然而,在你說服令尊就醫以前,他可能對公司造成大損害?」

  「確實如此,」柏西瓦爾表示同意。

  「這種情形實在很不幸,」督察說。

  「很可怕,沒有人知道我是多麼焦急。」

  尼爾柔聲說:

  「由公司的觀點看來,令尊死亡是一大幸事羅。」

  柏西瓦爾厲聲說:

  「你別以為我對家父的死訊會抱著那種看法。」

  「佛特斯庫先生,這不是你觀點如何的問題。我只談實際問題。令尊在財務完全崩潰之前死了。」

  柏西瓦爾不耐煩地說:

  「是,是的,事實上你說得對。」

  「這是你們全家的一大幸事,因為他們都仰賴這家公司。」

  「是的,不過督察,我真不明白你用意何在……」柏西瓦爾說到一半停下來。

  尼爾督察說:「噢,佛特斯庫先生,我沒什麼用意,我只是把心目中的事實弄清楚。還有一件事,我記得你說令弟多年前離開英國以後,你就沒跟他聯絡過。」

  「是的,」柏西瓦爾說。

  「其實不見得吧,佛特斯庫先生?我意思是說春天你為令尊的健康情形擔憂,曾經寫信到非洲給你弟弟,說你為令尊的言行感到焦慮。我想你是要令弟跟你聯合勸令尊接受檢查,必要時對他的病情加以控制。」

  「我——我——真的,我不明白……」柏西瓦爾十分震驚。

  「是這樣吧,佛特斯庫先生?」

  「噢,事實上我覺得這樣很正當。蘭斯畢竟是公司的小股東。」

  尼爾督察轉頭看蘭斯。蘭斯咧著嘴巴笑。

  「你收到那封信?」尼爾督察問道。

  蘭斯·佛特斯庫點點頭。

  「你怎麼答覆?」

  蘭斯的嘴巴咧得更大。

  「我叫柏西滾他的,別打擾老頭。我說老頭對他自己的作為說不定清楚得很。」

  尼爾督察的目光回到柏西瓦爾身上。

  「你弟弟的回信是不是這麼說?」

  「我——我——噢,我想大致是吧。只是口吻更氣人。」

  蘭斯說:「我想督察最好聽聽淨化過的內容。尼爾督察,坦白說,我基於上述理由,收到家父的信就回家來看看自己的想法對不對。我跟家父會晤很短的時間,坦白說我看不出他有什麼大毛病。他只是略嫌激動罷了。我看他完全有能力管自己的事情。總之,我回非洲跟派蒂商量以後,決定回家——怎麼說好呢——公平裁決。」

  他說話的時候瞟了柏西瓦爾一眼。

  柏西爾瓦·佛特斯庫說:「我反對,我反對,我強烈反對你的說法。我不打算犧牲家父,我是關心他的健康。我承認我也關心……」他停頓片刻。

  蘭斯連忙插嘴。

  「你也關心你的口袋,呃?柏西的小口袋。」他站起來,態度突然變了。「好吧,柏西,我鬧夠了。我假裝要在這裡工作,打算讓你緊張。我不讓你事事如願,可是我再鬧下去才有鬼哩。坦白說,跟你在同一個房間裡我覺得噁心。你向來是肮髒卑鄙的下流胚:刺探、偷看、說謊、惹事。我還要告訴你一句話。我無法證明,不過我始終相信引起大糾紛並害我被趕走的那張支票是你假造的,偽造得真差勁,字體太高,引人注目。我自己記錄太差,無法辯白,但是我常常驚歎老頭竟沒想到:我若偽造他的簽名,一定會偽造得高明些。」

  蘭斯抬高嗓門,滔滔不絕往下說:「算了,柏西,我不再玩這種傻把戲。我對英國和倫敦商業區感到厭煩。我討厭你這種穿條紋褲和黑西裝,嗓門吞吞吐吐,玩金融詐術的小男人。我們照你的建議分財產,我要帶派蒂回到一個截然不同的國家——有空間呼吸和活動的國家。你可以自行分證券;保存優良的和可靠的,保存利息百分之二、百分之三和百分之三點五的債券。把你所謂爹最近的投機股權給我。其中大部分可能一文不值。但是我打賭有一兩件到頭來會比你那可靠的百分之三信託股票更值錢。爹是精明老鬼。他的冒險,冒大險。有些冒險獲利百分之五,百分之六和百分之七。我支持他的眼光和運氣。至於你,小毛蟲……」蘭斯向哥哥逼近,哥哥連忙往後退,繞過桌角到尼爾督察身邊。蘭斯說:「好吧,我不碰你。你要我離開這兒,你趕我出去。你應該滿足了。」

  他大步走向門口說:「你若願意,不妨把以前的『黑畫眉礦場』丟給我。假如殺人狂麥克坎齊一家正在追蹤我們,我會引他們去非洲。」他穿過門口,又加上一句:「事隔這麼多年了,復仇好像不可思議。不過尼爾督察似乎看得很認真,對不對,督察?」

  柏西瓦爾說:「胡扯,不可能有這種事!」

  蘭斯說:「問他呀。問他為什麼一直調查黑畫眉和爹口袋裡的黑麥。」

  尼爾督察輕輕摸著上唇說:

  「佛特斯庫先生,你記得夏天的黑畫眉事件。調查自有理由。」

  柏西瓦爾又說:「胡扯。多年沒有人聽見麥克坎齊一家的消息。」

  蘭斯說:「不過,我幾乎敢發誓我們身邊有麥克坎齊家的人。我想督察也這麼認為。」

  蘭斯·佛特斯庫來到下面的街道,尼爾督察趕上他。

  蘭斯怯生生對他露齒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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