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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不會,我明白。他們一起到非洲,你丈夫發燒死在那裡。」

  麥克坎齊太太說:「我得看書了。」

  「麥克坎齊太太,你是不是認為黑畫眉礦場的事情佛特斯庫先生騙了你丈夫?」

  麥克坎齊太太眼睛仍舊望著書本說:

  「你真笨。」

  「是的,是的,我敢說……不過你明白,事隔很久了,要查一件早就過去的事相當困難。」

  「誰說事情過去了?」

  「我明白。你不認為已成過去?」

  「問題要公平解決才算解決。作家吉卜林說的。現在沒有人要看吉卜林的作品,但他是偉人。」

  「你相信最近問題會公平解決嗎?」

  「雷克斯·佛特斯庫死了,對不對?你說的嘛。」

  尼爾督察說:「他是被人毒死的。」

  麥克坎齊太太大笑,頗叫人心慌。

  她說:「胡扯,他是發燒死的。」

  「我正在談雷克斯·佛特斯庫先生。」

  「我也是。」她突然抬頭,用淺藍色的眼睛望著他說:「算了,他死在自己床上,對不對?他死在自己床上?」

  「他死在聖尤德醫院。」尼爾督察說。

  麥克坎齊太太說:「沒有人知道我丈夫死在哪裡。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死的,葬在什麼地方。大家所知全是雷克斯·佛特斯庫說的。雷克斯·佛特斯庫是騙子!」

  「你認為可能有詐?」

  「有詐,有詐,雞生鴨蛋,對不對?」

  「你認為你丈夫死亡,雷克斯·佛特斯庫應該負責?」

  麥克坎齊太太說:「我今天早餐吃了一個蛋,很新鮮哩。想一想居然是三十年前的事,不是挺奇怪嗎?」

  尼爾倒抽了一口氣。他好像不可能查出什麼,但他鍥而不捨。

  「雷克斯·佛特斯庫死前一兩個月,有人在他桌上放幾隻黑畫眉死鳥。」

  「有趣,非常非常有趣。」

  「夫人,你知不知道誰會這麼做?」

  「空想一點好處都沒有,必須行動。你知道,我撫養他們,就為了這個,為了行動。」

  「你是說你的兒女?」

  她迅速點點頭。

  「是的,唐納和露比。他們九歲和七歲就失去父親。我告訴他們,我天天告訴他們。我夜夜叫他們發誓。」

  尼爾督察向前探身。

  「你叫他們發誓什麼?」

  「當然是發誓要殺他嘛。」

  「我明白了。」

  尼爾督察似乎把它當做世界上最合理的話。

  「他們動手沒有?」

  「唐納去敦克爾克,從此沒回來。當局拍電報給我,說他死了:『遺憾在作戰行動中死亡。』你知道,不是我指的那一種行動。」

  「夫人,真遺憾。你的女兒呢?」

  「我沒有女兒,」麥克坎齊太太說。

  尼爾說:「你剛剛還提到她嘛——你的女兒露比。」

  她的身子往前探。「露比,是的,露比。你知不知道我怎麼對待露比?」

  「不,夫人,你怎麼對待露比?」

  她突然耳語道:

  「看這本書。」

  他這才看出她腿上放的是一本《聖經》——很舊的《聖經》。她翻開前頁,尼爾督察發現上面寫了很多名字。這顯然是一本家庭《聖經》,依據古老的習俗,每次有人出生就把名字寫上去。麥克坎齊太太以細細的食指指出最後兩個人名:「唐納·麥克坎齊」和他出生的日期以及「露比·麥克坎齊」和她出生的日期。可是露比·麥克坎齊的姓名上畫了一道粗線。

  麥克坎齊太太說:「你看到了吧?我把她由這本書上除名了。我永遠跟她斷絕關係!記錄天使以後找不到她的名字。」

  「你將她除名?為什麼,夫人?」

  麥克坎齊太太以狡猾的目光看著他。

  「你知道原因嘛,」她說。

  「我不知道。真的,夫人,我不知道。」

  「她不守信,你知道她不守信。」

  「夫人,你的女兒現在在哪裡?」

  「我告訴過你了。我沒有女兒。世上不再有露比·麥克坎齊這個人。」

  「你意思是說她死了?」

  女人突然大笑。「死了?她若死了還好些。那樣好多了,好多了。」她歎口氣,在椅子上坐立不安。接著她變得十分拘禮說:「我很抱歉,我恐怕不能再跟你談下去了。你知道,時間不夠,我必須讀書。」

  尼爾督察再問,麥克坎齊太太不回答。她只做出惱火的小手勢,繼續讀《聖經》,手指沿著詩句劃過去。

  尼爾起身離開。他跟管理人談了幾句話。

  他問道:「有沒有親戚來看她?譬如女兒之類的?」

  「我想前任管理人在的時候有個女兒來看過她,不過病人十分激動。所以他勸那個女兒不要再來。後來一切都透過律師安排。」

  「你不知道這位露比·麥克坎齊目前在哪裡?」

  管理人搖搖頭。

  「不知道。」

  「譬如你不知道她有沒有結婚之類的?」

  「我不知道,我只能把跟我們打交道的律師住址告訴你。」

  尼爾督察已經找過那些律師。他們自稱無可奉告。有人為麥克坎齊太太設了一個信託基金,由他們管理。一切都是幾年前安排的,此後他們就沒有見過麥克坎齊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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