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牙醫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 |
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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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洛選了一本《笨拙》 他仔細地讀了一遍,裡面的笑話一點也引不起他的笑意。 聽差進來叫道:「阿羅邦比上校?」那軍人被領走了。 波洛正在想是不是真有這樣古怪的名字,這時門開了,進來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 當年輕人站在桌前,不停地用手敲打著雜誌封面的時候,波洛一直從側面觀察著他。這是個看起來讓人不快的、危險的年輕人,他想,說不定還是個殺人犯。無論如何,他比波洛幹這行以來逮捕的大多數殺人犯更象殺人犯。 聽差開門進來朝著半空中嚷道:「皮洛先生?」 波洛意識到這是在叫他,於是站起來。聽差領他到廳房後部,拐個彎,坐小電梯上到二樓,接著走過一段走廊,打開一道通往一間前廳的門,又去敲敲裡面的第二扇門,然後不等回答就把它擰開,退後一步讓波洛進屋。 波洛循著流水聲走進去,轉到門後,發現莫利先生正滿懷職業熱情地在牆邊的洗手池洗著手。 再偉大的人生活中也有丟臉的時候。有一種說法是不管什麼人,在其僕人面前都不是英雄。也許還應該加上一句,很少有人能夠在看牙醫的時候仍然自詡為英雄。 赫克爾波洛毛骨悚然地認識到了這個事實。 他一向自視不低。他是赫克爾波洛,在很多方面都超乎常人。但此時此刻,他從自己身上看不到任何超人之處,他的自信跌到了零點。他只是個普通人,一個懦夫,一個害怕坐上牙科手術椅的人。 莫利先生進行完他職業性的洗滌以後,開始用職業性的鼓勵語氣說話了。 按節令來看,今年的天氣好象還不熱,是吧? 他輕緩地走到了他的位置上——走到手術椅旁!他熟練地操縱頭靠,上上下下調整著。 赫克爾波洛深吸一口氣,走過去坐了下來,聽任莫利先生職業性地擺弄著他的頭。 「這樣躺」莫利先生用恐怖的安慰語氣說道,「很舒服,是吧?」 波洛的聲音像是要給活埋似的,他回答說是很舒服。 莫利先生把小桌移近,拿起小鏡子,手裡還抓著一件器械,準備開始治療了。 赫克爾波洛猛地抓住椅臂,死死閉上雙眼,張開了嘴。 「沒有什麼特別的病情吧?」莫利先生問。 雖然張著嘴發輔音有些模糊不清,對方還是聽懂了波洛沒有特別病情的答覆。出於有條理、愛整潔的習慣,這實際上是波洛每年兩次的例行檢查。當然,很可能什麼都不需要做——也許,說不定莫利先生會漏掉後面那顆發出劇痛的成人齒——也許他會,但看來他似乎不會——因為莫利先生的醫術是很精的。 莫利先生慢慢地逐顆檢查著牙齒,又叩又探,還不時嘟噥著加以評判。 「填充物掉了一點——不過問題不大。牙齦很好,真讓人高興」。在一個可疑點停留片刻,扭轉著探了一下——沒事兒,接著來,剛才是誤警。他開始檢查下排牙了,一顆、兩顆——怎麼不接著檢查第三顆?不,赫克爾波洛稀裡糊塗地想到了一句俗語,獵狗已經發現了兔子! 「這兒有點小問題。一點兒都不覺得疼嗎?嗯,我可是沒想到」。探針更深地探進去。 最後莫利先生收回探針,總算滿意了。 「問題不大。只要做兩處填補——再給上臼齒的磨損來點處理。我想今天上午就能做完。」 他按下開關,傳來一陣嗡嗡的響聲。莫利先生以可愛的細緻作風擰開鑽孔,安上鑽頭。 「受不了就告訴我」。簡單的一句,說完就開始了可怕的工作。 其實波洛根本無須這種特許相助,他不必抬手、縮體來示意,更別說呻吟叫喊了。莫利先生掌握得恰到好處,每次都在適當的時候停下鑽來,簡短地吩咐一聲「漱漱口」。稍稍修整一下,或者另外換個鑽頭,然後再繼續。真正折磨人的其實並不是疼痛,而是對牙鑽的恐懼。 後來,莫利先生開始準備填料,於是談話又重新開始了。 「今天上午我得自己來幹這活兒」他結實道,「內維爾小姐給叫走了。您還記得內維爾小姐嗎?」 波洛假裝著表示記得。 「她有個親戚病了,把她給叫到鄉下去了。這種事居然發生在這麼忙的時候。今天我已經慢了,在您前面的病人來晚了。碰上這種情況真讓人傷腦筋,一上午全給攪了。待會兒我還得處理一個特別的病人,因為她正疼得厲害。雖然平時每天上午我都留有一刻鐘的機動時間,可今天還是使我忙上加忙。」 莫利先生凝神盯著研缽,手裡不停地磨搗。他繼續發表著高見。 「波洛先生,我要給您講點我早就注意到的東西。大人物——也就是那些重要人物——總是很守時的——從來不會讓你等。比如說,王親國戚們,他們就最注重小節了。還有從大城市來的人也是這樣。今天上午就有一個最顯要的人物要來我這兒——他是阿裡斯泰爾布倫特!」 莫利先生用歡呼勝利一般的聲音說出了這個名字。 波洛嘴裡塞了好幾隻棉花球,舌頭下面還壓著一支咯咯作響的玻璃細管,根本無法說話,只能發出一聲模糊不清的叫聲。 阿裡斯泰爾布倫特!這是個能震撼當今社會的名字。他不是公爵,不是伯爵,也不是首相。他什麼都不是,就是一個平平常常的阿裡斯泰爾布倫特先生,一個不為普通公眾所熟知的的人——一個只是偶爾在不引人注目的短評中出現的人。他可不是那種風頭十足的人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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