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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第十四章

  一

  他們把勞倫斯·沃格雷夫先生抬到他的房間裡,放在床上,然後回到客廳,站在那兒瞠目結舌,面面相覷。布洛爾沉重地說:「現在我們幹什麼?」隆巴德輕快地說:「弄點東西吃。要知道,我們得吃飯啊。」他們再一次走進廚房,打開一聽口條罐頭,機械地吞進肚裡,幾乎嘗不出味道來。維拉說:「以後我絕不再吃口條了。」

  他們結束了這頓飯,圍坐在廚房裡的桌子旁邊,彼此愣愣地望著。布洛爾說:「現在只剩我們四個了……下一個該輪到誰?」阿姆斯特朗睜大眼睛,沒有怎麼想就說:「我們必須十分小心……」他忽然又住了嘴。

  布洛爾點點頭。「這正是法官說的話……但是他已經死了!」阿姆斯特朗說:「我真奇怪這事是怎麼發生的?」隆巴德咒駡道:「手段真是又狡猾又毒辣!那玩意是故意放在克萊索恩小姐的房間裡的。我們果然受騙了,以為有人想謀殺她,匆匆忙忙地沖上樓。於是,在一片混亂中,老法官冷不防遭了毒手。」布洛爾說:「為什麼沒有人聽到槍聲呢?」隆巴德搖搖頭。「當時克萊索恩小姐在那兒尖叫,風聲也很大,加上我們自己跑來跑去叫喊著。不可能,槍聲不可能聽得到。」他停了一下,「可這種詭計不能再使用了,他下一次得試試別的手段了。」

  布洛爾說:「他也許會試的。」他的語調顯得很不愉快。這兩個人互相乜斜著眼睛看著。

  阿姆斯特朗說:「我們四個人,可我們不知道哪一個……」布洛爾說:「我知道……」維拉說:「我一點也不懷疑……」阿姆斯特朗慢慢地說:「我想我確實知道……」菲利普·隆巴德說:「我認為我有個非常好的主意……」他們又都互相望著……維拉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說:「我感覺有些不好過。我得去睡覺……我已經精疲力竭了。」

  隆巴德說:「頂好都去睡。坐在這兒互相瞪眼睛不是件好事。」

  布洛爾說:「我沒意見……」

  醫生喃喃地說:「最好如此——雖然我懷疑有誰能睡得著。」

  他們向門口走去。布洛爾說:「我真想知道那枝手槍到哪兒去了……」

  二

  他們走到樓上。

  接下去的動作有些像喜劇中的鏡頭,四個人一齊站著把手放在自己寢室的門把上。然後,仿佛有一聲號令,每個人都踏進房間把門閉上。一陣插門栓、上鎖和移動家具的聲音。四個嚇得喪魂失魄的人把自己鎖在裡面等待明天。

  三

  菲利普·隆巴德在門把手下面放了一把椅子把門抵住,轉過身來長噓了一口氣。他悠閒地走到梳粧檯前,借著閃爍的蠟燭光好奇地審視起自己的面容來。「是啊,這件事可把你嚇得夠嗆。」他低聲說。

  他狼一樣的笑容突然在臉上一閃,接著就很快地把衣服脫掉走到床邊。他把手錶擺在床頭桌上,然後打開桌子的抽屜。他一下子愣在那裡,盯著抽屜裡他那把失去的手槍……

  四

  維拉·克萊索恩小姐躺在床上,蠟燭仍然在她身邊燃著。她沒有勇氣吹熄它,她害怕黑暗……她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已說:「你到明天早上不會出什麼問題。昨天晚上沒有發生什麼,今天晚上也不會。什麼事也不會發生了,你已經把門插好,還上了鎖。沒有人能夠走近你……」她突然想到,「當然!我可以待在這兒不出去!鎖好門待在屋子裡,等著人們來救我。即使一整天——或者兩天——也沒關係。是啊,可是我能待下去嗎?一小時又一小時地……沒有一個人可以談話,沒事可做,除了想事兒……」她開始回想西裡爾——回想起雨果——回想起她對西裡爾說的話。一個哭哭啼啼叫人討厭的孩子,老是纏著她……「克萊索恩小姐,為什麼我不能遊到那塊礁石上去?我能,我知道我能。」

  回答的聲音是她自己的嗎?「你當然可以,西裡爾。真的,我知道你能遊。」「那麼說我能去了,克萊索恩小姐?」「聽我說,西裡爾,你母親老是那麼神經緊張。我告訴你,明天你可以遊到礁石那兒去,我在沙灘上和你母親聊天,吸引住她的注意力。然後,當她找你的時候,你可以站在那邊岩石上向她揮手!肯定會使她大吃一驚!」「噢,您是好人,克萊索恩小姐!這一定很好玩兒!」她已經把話說出。明天!雨果要去紐奎,等他回來——一切都己過去了……是的,可是假設不是這樣呢?假如中間出了點什麼差錯呢?西裡爾有可能及時被救起來。那時……那時他會說:「克萊索恩小姐說我能遊。」啊,那怎麼辦?必須冒點兒風險!如果最壞的事情發生,她就厚著臉皮不認帳。「你怎麼能說這麼無恥的謊話,西裡爾?我可沒這麼說過。」人們會相信她的。西裡爾經常扯謊。他不是一個誠實的孩子。西裡爾當然會明白。不過這不要緊……不管怎麼說是不會出什麼差錯的。她將裝作游泳去追他,但沒能來得及……不會有人懷疑的……雨果懷疑了嗎?是因為這一點雨果才用那麼奇怪的、遙遠的目光看著她嗎?雨果明白了嗎?是因為這一點他才在審訊之後倉促出走嗎?他沒有回答她寫給他的信。雨果……

  維拉在床上輾轉反側。不,不,她決不能再想雨果了。這太令人傷心了。這一切全都過去了,結束了……一定要忘掉雨果……為什麼今天晚上她忽然覺得雨果好像也在這間屋裡呢?她凝望著天花板,凝望著房間正中的大黑鉤子。她以前沒有注意到這個鉤子。那些海草就是從這上面垂下來的……當她回憶起她脖子上冰冷粘濕的感覺時,不由打了個冷戰……她不喜歡天花板上的這個鉤子,它吸引你的視線,蠱惑你……一個大黑鉤子。

  五

  退職警官布洛爾坐在床邊。他的一雙小眼睛眼圈發紅,佈滿血絲,在一臉橫肉裡閃著警惕的光芒。他的樣子活像一頭準備進攻的野豬。他毫無睡意,危險已經迫在眉睫……十個裡面已經死了六個!老法官,儘管聰明機警,小心翼翼,還是同別人一樣,落了個那麼悲慘的下場。布洛爾帶著滿意的神情聳了聳鼻子。老頭子說什麼來著?「我們必須格外小心……」沾沾自喜,自以為是的老偽君子,坐在法庭上就以為自己是全能的上帝了。他把他解決了……再不用擔他的心了。現在只剩下他們四個了。那個姑娘,隆巴德,阿姆斯特朗和他自己。沒有多久他們中另一個就要喪命……但那不會是他,不會是亨利·布洛爾。

  (可是那枝手槍……手槍現在怎麼樣了?這確實令人不安……手槍!)布洛爾坐在床上,雙眉緊皺,在他苦苦思索手槍問題時,小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在一片寂靜中可以聽到樓下的時鐘滴達滴達走動的聲音。午夜,他緊張的心情鬆弛了一些,甚至可以在床上躺下了,不過他並沒有脫衣服。

  他躺在床上思考著,把全部事件一個細節一個細節地從頭到尾思考了一遍,就像他在警察廳工作時的情況一樣。他知道要想理出個頭緒來就必須把這件事想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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