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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我哪裡知道?也許會是開個玩笑什麼的。把我們放逐到這個島上,任你發什麼信號也不理睬,諸如此類的。譬如,對村子裡說,這兒在賭著東道呢。反正,可以胡扯唄。」

  布洛爾半信不信地說道:「你以為村子裡的人就信啦?」

  隆巴德冷淡地說道:「哼,假的比真的還有人信!要是有人對村裡人說,別去理睬這個島子,讓不知何許人的歐文先生悄悄地把他的客人們都幹掉了再說——你認為他們會相信嗎?」

  阿姆斯特朗大夫說道:「一開始,連我自己也無論如何不信,而今……」

  菲利普·隆巴德用牙齒咬著嘴唇說道:「而今——就是這個話!大夫,這是你說的!」

  布洛爾盯著水面說:「我想,不至於有人爬到水下去吧!」

  阿姆斯特朗搖搖頭。

  「我看不會。再說這麼陡,哪兒藏得住人啊?」

  布洛爾說道。

  「也許崖壁上有窟窿。現在如果有條船,我們就能繞島劃一圈。」

  「如果有船,我們全體已經在返岸的途中了。」

  「說得對,先生。」

  隆巴德突然說道:「我們可以把這座崖壁摸透。這裡只有一個地方藏得住人——就在右邊靠下面那裡。你們哪一位能弄到根繩子,可以把我放下去探個究竟。」

  布洛爾說道:「還是弄清楚的好。雖然,乍一看——看起來似乎挺可笑的。我來找找,看能不能弄到根繩子什麼的。」

  他徑直地朝著屋裡跑去。

  隆巴德看了看天空,雲塊正在集結著,風勢增強了。

  他側目看了阿姆斯特朗一眼說:「你倒是鎮靜得很,大夫。在想些什麼呢?」

  阿姆斯特朗慢慢地說道:「我正在想老麥克阿瑟到底瘋到什麼程度了……」

  四

  整個上午,維拉都心神不寧,她躲著埃米莉·布倫特。布倫特使她害怕,她討厭布倫特。

  布倫特小姐呢,端了張椅子坐在房子的犄角裡,正好躲開風道。她坐在那裡編織著什麼。

  只要維拉一想到她,就好像看到一張灰白色淹死人的臉,頭髮上纏掛著海草……這張臉曾經很好看——好看到可能把什麼東西都不放在眼裡的程度——如今,這張臉卻連憐憫和恐懼都沒有了。

  埃米莉·布倫特鎮靜如常,一本正經地坐著織毛衣。

  大平臺上,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蜷縮在一張門房用的椅子裡,腦袋幾乎縮到了脖子裡。

  維拉瞧著他的時候,就好像看到了站在被告席上的那個人——有著藍眼珠,一頭美髮,一張困惑而害怕的臉的小夥子,愛德華·塞頓。想像之中,她似乎又看到法官用衰老的雙手戴上了法官帽子,開始宣讀判決……

  隔了一會兒,維拉信步向海邊走去,她沿著海邊一直走到了島地盡頭。一個老人正坐在那裡傻望著天邊。

  麥克阿瑟將軍看見她走近,動了一下。他扭過頭來——臉上現出了疑慮、惶惑、奇特而複雜的神情。維拉深深一驚。將軍死盯著她看了半晌。

  她心裡想:「多麼古怪。就好像他已經清楚……」

  他說道:「啊!原來是你!你是來……」

  維拉在他身邊坐下說道:「您喜歡坐在這兒看海嗎?」

  他和氣地點點頭。

  「是的,」他說道,「使人神往啊!我看,這真是一個等待的好地方。」「等待?」維拉立刻說,「您在等待著什麼呐?」

  他還是和和氣氣地說:「末日。可是,我以為你不是早已知道了嗎?這不是事實嗎?我們都在等待著自己的末日。」

  這麼一來,她連說話都哆裡哆嗦的了:「您這是什麼意思?」

  麥克阿瑟將軍莊嚴地說道:「我們哪一個人都離不開這個小島了。這是安排好了的。當然,你完全清楚這一點。也許你還悟不透這就是解脫。」

  維拉不解地問道:「解脫?」

  他說道:「是的。當然,你還太年青……你還沒接觸到這個問題。但是,這個問題就要來了!一個人當發覺自己一切都幹完了——從此以後無事一身輕了,也就是謝天謝的解脫了。有一天你也會有這種感覺的……」

  維拉嘶啞地說道:「我不懂你說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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