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復仇的女神 | 上頁 下頁
五三


  「是的。這象探照燈,」馬普爾說:「在黑暗裡照亮了一切。因為在那時——我還在一片黑暗裡呢。有某些事情,必須合乎邏輯,我是說,由於拉菲爾先生的暗示。必定有一個犧牲者,在什麼地方,在什麼地方有一個兇手。是的,因為那是拉菲爾先生和我自己之間存在著的唯一聯繫。當年在西印度群島,曾發生過一件謀殺案。他和我兩人牽連到裡面,他知道我,扯進了那件事情裡面。所以不可能是任何別的犯罪形式。也不可能是件偶發性的犯罪。這件事情好象指點出,有兩名犧牲者。一定有個人被殺害了,顯然有一個不公正的犧牲者——受到犯罪指控的一名犧牲者,其實他或她並沒有犯罪。我一直在想這些事情,直到我同鄧波兒小姐談過話後,我才瞭解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她非常的熱情,也非常的有抑制力。她是我和拉菲爾先生之間的第一個連接的環。她說到認識的一個女孩子,這女孩子曾一度和拉菲爾先生的兒子訂婚。然後在這裡現出了我必須知道的第一道曙光。她也告訴我,這女孩子後來並沒嫁給他。我問她為什麼。她說:因為她死了。然後我又問她,她怎麼會死?是誰殺害她的。她很有力量和抑制的說——我現在仿佛還能聽到她清晰的聲音,象一口大鐘的深沉聲響——她說是『愛』。過後她又說:愛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一個字眼。但在那時,我還不太明白,她說話的意思。事實上,我最初的想法是,這女孩子由於不幸的愛情事件而自殺了。這是常會發生的事,常常演變成了悲劇。這就是那時候我所知道的大部分事情。事實上,鄧波兒小姐參加的這次旅行,原是一次令人愉快的旅行。她告訴我說,她正要去『朝山進香』。她要到某個地方去,或到某個人那裡。那時候我並不知道,這人會是誰。後來我終於知道了。」

  「是亞契達嗎?」

  「不錯。那時候我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但從那時候起,我覺得這名主要人物——這幕戲劇裡的主要角色——並不在這次旅行裡面。不是屬￿那輛遊覽車旅行團中的人員。我懷疑了一段時候,也懷疑了某些人。最後懷疑了裘納小姐和派拉茲先生。」

  「為什麼一定要懷疑他們兩人呢?」

  「因為他們年輕,」馬普爾說:「年輕人常和自殺、強暴、莫名的嫉妒和悲慘愛情脫離不了關係。一個男的殺害他的女朋友,這是常有的事情。是的,我心裡曾這樣想的,但我一再思考後,覺得他們不象有任何的關係。我沒有感到邪惡、失望和悲慘的陰影。後來我利用這種想法,當作是一種指引,在那最後一次,我在那幢古老莊園裡,我們喝白葡萄酒的時候。我說出,在鄧波兒小姐死亡這件事上,他們可能最容易被人認為是嫌疑犯。如果我再見到他們時,我會對他們深深表示歉意。為了利用他們,當作是有用的人物,而分散了我對真正想法的集中力。」

  「第二件事就是鄧波兒小姐的死了?」

  「不是。」馬普爾說:「第二件事情是,我到達這幢古老莊園,在他們好客和盛情下,我受到她們親切的安排。所以我知道,我必須住在那裡,因為在那裡,我或許可以得到更多的消息。真對不起,我扯得太遠了。你們會聽得不耐煩的。」

  「再說下去,」溫斯德說:「可能你不知道,你談的事情,特別使我有了興趣。因為它和我已知道,或見到的事情,有這麼多的關聯。把你的想法,再繼續說下去吧!」

  「是啊,再說下去。」麥克乃說。

  「這只是我的一種感覺,」馬普爾說:「是不太合乎邏輯的一種推論。我根據的是一種情感上,或心理上的敏感反應。呃,我只可稱它做氣氛。」

  「是的。」溫斯德說:「那幢古老莊園裡有一種氣氛,遍佈著這樣的氣氛,在花園、森林、公共場所或一幢別墅裡面。」

  「那三個姊妹。當我走進那幢古老莊園裡的時候,那就是我想到和感覺到的氣氛。我受到格勒尼太太,這麼親切的接待。那三個姊妹中,有些什麼事情,象不吉祥地湧進我的心裡。使我聯想到一部文學小說裡的三個姊妹,在馬克白灌木慌地上的那三個女巫。在我看起來,那裡好象有種悲傷、根深蒂固般不愉快的氣氛,還有一種令人恐懼的氣氛,和一種掙扎不息的不同氣氛。這我只能解釋是一種正常的氣氛。」

  「你最後說的話,使我感興趣了。」穩斯德說。

  「我想,這是因為格勒尼太太的緣故。當那輛遊覽車抵達時,是她跑來迎接我,對我說出邀請的。她完全是個正常和愉快的女人。她是一個寡婦,不很幸福,我說她不很幸福,和悲傷或深切的不愉快,一點沒關係。她帶我一同回去,和另兩個姊妹見面。到了第二天早上,替我端送早點的那個女傭人,告訴我,過去發生的一件悲劇。她說有一個女孩子,被她的男朋友殺害了,還有別的幾個住在鄰近的女孩子,受到強暴和性的攻擊,而做了犧牲者。我不得不做了第二次的評估。我不再考慮到那輛遊覽車裡的人了,那和我私自的查訪沒有關係。我在想,在什麼地方,仍舊有一名兇手。我不得不問自己,是不是可能在那幢我接受邀請去的莊園裡,有名兇手躲藏著呢。那三個奇怪的三姊妹。那三個看起來像是幸福,又像是不幸福,被痛苦懷抱著的可怕的人,她們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呢?克勞蒂首先引起了我的注意。她是個高大、漂亮、健壯,有個性的女人。

  就象鄧波兒小姐有個性一樣。我感覺到,至少需要對那三個姊妹,結次總帳了。象希臘神話裡的那三個命運女神。誰可能是兇手?是怎樣的一個兇手呢?她是怎樣殺人的?那時候我感覺到,象瘴氣一樣,一種氣氛,在緩慢地湧現,我認為,除了邪惡外,沒有任何別的了。那三個姊妹裡,可能有一個是邪惡的。她們確實是住在發生過邪惡事情的一種氣氛裡,而遺留下了的邪惡陰影,仍在威脅著她們。克勞蒂是三姊妹中最大的一個,也是我首先懷疑的人。她的感情濃烈。任誰看到她,都會不由自主地認為,她是希臘神話裡的克萊脫納。我最近常受到很慷慨的招待,去觀賞希臘戲劇,在離開我住家不遠,有一所出名的男孩學校,正在演出那出戲劇。

  我對在阿格梅隆中,特別扮演克萊脫納的這個男孩子的演出,印象特別深刻。一出夠出色的演出。在我看來,克勞蒂就好象是能夠冷靜地計劃,乘丈夫在沐浴時把他殺害的一個女人。」

  溫斯德忍住了大笑。馬普爾說得好嚴肅,她對他眨了一眼。

  「是啊,聽起來有點好笑,可是,我能肯定,她就是那樣的人,扮演的就是那個角色。

  不幸得很,她沒有結婚,因此她沒丈夫可殺,然後我想到了格勒尼太太。她似乎是個好心、強健和快樂的女人。天啊,有些人殺了人,還不是可以裝得若無其事,象往日般的迷人。有許多兇手,全是快樂和高興的男人們。這會使人們大感驚訝。他們是那種受尊敬的兇手——他們會因功利的動機而殺人——不帶任何感情,只想達到目的。我並不認為,這很有可能,如果有這樣的事,我會大感意外,可是我不能忽視格勒尼太太,她曾有個丈夫,是個寡婦,守了幾年的寡,我覺得她有可能的。然後我想到那個么妹,安瑟亞,她有不安靜的個性——在我看起來似乎很輕率、浮躁,總之,我認為,她在某種感情下,有種恐懼。她對某些事情怕透了。呃,這可能符合的。如果她犯下某種罪行,但心裡一直怕那件事會死灰復燃,重新觸到傷口;或其他事情和鄧波兒小姐的事情有關係;她可能害怕過去的犯罪,會重演或遭偵破。她有種好奇心的樣子望著你,然後從一個人肩頭上,銳利地望來望去,好象看到有某個使她害怕的什麼人站在她後面。所以她也是個可疑的人物,一個心理上有缺陷的兇手。當然這些只不過是猜想而已,不過真有這種可能性。我在遊覽車上呆過,也在這莊園裡住過,這幢莊園的氣氛是我從沒有感到過的。第二天我和安瑟亞走進花園。在那條長滿雜草的小徑一端,有一處以前倒塌的一間溫室形成的土墩,由於戰爭結束後,沒加修理和缺少園丁人手,形成了廢墟。破破落落的,磚頭、泥土、草皮亂成一堆,野草叢生著,隱蔽和遮沒了這幢花園裡的醜陋建築。上面長滿了一種會開花、生長快速的灌木,是一種令人覺得有點可怕的植物。不過它的白色花朵,看起來很美麗可愛。那時我和安瑟亞站在那裡,她對倒塌了的這間溫室,似乎非常不快樂。她提起過去在花園裡曾種過的各種植物,好象她最記得的事情就是這座花園,她自小時候起,就住在那裡了。她渴望有足夠的錢,能清除這處土墩,鏟平這塊地方,重建一間溫室,象以前一樣,種上歐洲種的葡萄和桃子。她感覺到的,是懷念過去的一種懷鄉病。比這還甚,讓我再度感覺到恐怖氣氛的事,這個土墩有某些事情,令她嚇怕了。那時我還不知,會是什麼事情。然後,第二件事情發生了,那就是鄧波兒小姐的死亡。正如裘納和派拉茲所說的,這件事只有一個可能。那不是一件意外事件,而是一件故意的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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