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大偵探十二奇案 | 上頁 下頁 | |
四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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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對這沒有什麼可懷疑的。這是在我的血液裡,這是我的家庭遺傳。我無法逃避。感謝上帝,幸虧我及時在我和戴安娜結婚之前發現了!如果我們生下一個孩子,也把這種可怕的玩意兒傳給他,那太可怕啦!」 他把一隻手放在赫爾克里·波洛的胳臂上。 「您必須讓她理解這一點。您必須告訴她,她得把我忘掉。非得這樣不可。遲早她會遇上一個理想的人。那個年輕的斯蒂夫·格林——他愛她愛極了,而且是個很好的小夥子。她跟他結合會很幸福——也會很安全。我要她——幸福。格林當然沒有錢,她的家也一樣。可等我死了,他們會過上好日子的。」 赫爾克里·波洛打斷了他的話: 「為什麼等你死了,他們會過上好日子?」 休·錢德拉微微一笑,那是一種招人喜歡的溫柔的微笑。他說:「我母親留下的錢,都傳給了我。要知道,我都留給了戴安娜,她是這些錢的繼承人。」 赫爾克里·波洛往椅背上一靠,「哦」了一聲,接著說道:「可你也許能活得很久啊,錢德拉先生。」 休·錢德拉搖搖頭,果斷地說:「不,波洛先生。我不想活得很長久,成為一個老頭兒。」接著他突然渾身一顫,向後靠去。 「我的上帝!你看!」他越過波洛的肩膀瞪視著,「那兒——站在您身邊……有個骷髏——骨頭在顫動,它在喚我——向我招手呐——」 他兩眼瞪得挺大,呆視著陽光,身子忽然朝一邊傾斜,像要跌倒似的。 接著,他轉向波洛,用幾乎像孩童的稚嫩嗓音說:「您什麼也沒看見嗎?」 赫爾克里·波洛慢慢搖搖頭。 休·錢德拉沙啞地說:「這我倒也不大在乎——在幻覺中看見東西。我害怕的是……那血液。我房間裡的血跡——在我的衣服上……我們家有一隻鸚鵡,有一天早晨它在我的房間裡,喉嚨給切斷了——而我躺在床上,手裡握著一把剃刀,沾滿了鮮血!」 他朝波洛那邊靠得更近些。 「就是最近還有些動物給殺死了,」他低聲說,「到處都是——在村子裡——在牧場草原。羊啦、小羊羔啦——一條牧羊狗啦。父親在夜裡把我鎖起來,可有時——有時——早上房門卻是開著的。我一定有把鑰匙藏在什麼地方,可我又不知道把它藏在哪兒。我真的不知道。那些事不是我幹的——是另外一個人附在我身上——控制著我——把我從一個正常的人變成一個吸血而又不能喝水的瘋狂怪物……」 他忽然用雙手捂住臉。 過了一兩分鐘,波洛問道:「我仍然不明白你為什麼不去找醫生看看病?」 休·錢德拉搖搖頭說:「您真的不明白嗎?我身體很健壯,健壯得跟一頭公牛一樣,我可能會活下去——活很多年——給關在四面牆裡!我無法面對這種處境!不如乾脆一下子解決算了……您知道,有的是辦法。一起意外事故,在擦槍的時候……諸如此類的事。戴安娜會明白……我寧願自己動手來解脫!」 他挑釁地望著波洛,後者卻沒有回應他的挑戰。波洛反而溫和地問道: 「那你吃什麼喝什麼呢?」 休·錢德拉把腦袋朝後一仰,放聲大笑。 「因為消化不良而引起噩夢嗎?您是這樣想吧?」 波洛仍然溫和地重複問道:「你平時都吃什麼喝什麼?」 「跟大家吃的喝的完全一樣。」 「沒服用什麼特殊藥品?膠囊藥丸?藥片什麼的?」 「老天,沒有。您認為特效藥片能治好我的病嗎?」他嘲笑地摘引道,「『你難道不能診治那種病態的心理?』(譯注:這句話是摘自莎士比亞的《麥克白》第五幕第三場麥克白說的話)」 赫爾克里乾巴巴地說:「我倒想試試。你們家裡有沒有人患眼疾?」 休·錢德拉盯視著他,說道:「父親的眼睛給他造成不少麻煩。他不得不經常到一位眼科醫生那裡去治療。」 「唔!」波洛沉思片刻,接著說,「弗比舍上校大概在印度度過大半生吧?」 「是的,他過去在駐印度部隊服務。他對印度十分熟悉——經常談起印度——當地的風物、傳統什麼的。」 波洛又喃喃地「唔!」了一聲。 然後他說道:「我發現你把下巴劃破過。」 休揚起他的手。 「是的,傷口還挺深。有一天我正在刮鬍子的時候,父親進來,把我嚇了一跳。要知道,這些日子我有點神經緊張。我把自己的下巴和脖子弄破了不少地方。現在刮鬍子都有點困難了。」 波洛說:「你應當用點剃須軟膏。」 「哦,我在用。喬治叔叔給了我一管。」他突然笑起來,「咱們倆像是婦女在美容院裡聊天。潤膚油啦,剃須軟膏啦,特效藥片啦,眼疾啦,這又有什麼關係?您講這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波洛先生?」 波洛平靜地說:「我在盡力為戴安娜服務。」 休的情緒一下子就變了,臉色嚴肅認真起來。他把一隻手放在波洛的胳臂上。 「嗯!請盡力做好她的工作。告訴她必須忘掉一切。告訴她不必再抱什麼希望啦……把我跟您說的一些事告訴她……哦,看在上帝的份上,務必告訴她躲開我!這是她現在為我可以做的惟一一件事啦。躲開我——設法忘掉一切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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