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大象的證詞 | 上頁 下頁
三十


  「我是過繼的。」德斯蒙德說,「她自己有一個兒子,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後來她希望領養一個,我就被過繼給了她。她待我像親生兒子一樣,把我撫養成人,但我確實不是她的親兒子,我們倆長得一點兒也不像,而且也沒有任何共同之處,不管是在什麼方面上。」

  「這是很好理解的,」波洛說。

  「我好像有些離題了,」德斯蒙德說,「我來這兒的目的不是為了談這些。」

  「你希望我去做什麼事,去發現什麼,去掩蓋某條特定的調查線索,對嗎?」

  「是這樣。我不知道你對整件事瞭解了多少。」

  「我只知道一點點,」波洛說,「而且很粗略。無論是對你還是對雷溫斯克羅特小姐,我都知道得很少,後者我還沒有見過哩,我想見見她。」

  「是嗎?這很好,我也正想帶她來見你,不過我還是認為我最好自己先跟你談談。」

  「哦,這看起來不難理解。」波洛說,「你正為某件事苦惱,是嗎?或者說著急?你有什麼困難嗎?」

  「不完全是,不,不,不會有什麼困難,真的沒有。發生事情的時候,西莉亞還只是一個孩子,至多不過是個上中學的女孩,那件不幸事件就是在那時發生的——哦,這種事每天都在發生。你所知道的那兩個人,他們為了某個原因自殺了,那是一種『協約自殺』,誰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又是為什麼。」他停了一下,「是的。它確實發生了,但卻沒有理由讓他們的孩子牽扯進去,我是說,他們已經知道了事實,這就夠了,我還要說,這一切都跟我母親沒有關係。」

  「許多人熱衷於跟他們無關的事,」波洛說,「還有更多的人甚至拋開自己的事而去關心那些跟自己無關的事。」

  「但是這一切都結束了。沒人知道那事,你瞧,我母親就是要刨根究底,她已經把西莉亞拖進來了,把她拖進了一種甚至連是否應該跟我結婚都不知道的境地。」

  「那麼你呢?你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我是說我當然想和她結婚,我是非常堅定的。但她現在心神不定,她要把問題搞清楚,她要知道原因。她想——我敢肯定她正在著急——她認為我母親知道點兒什麼,而她自己也聽說了些什麼。」

  「噢,我很同情你,」波洛說,「在我看來,如果你是一個通情達理的年輕人,而且還想和她結婚的話,那麼,你的想法無可非議。我已經從對那起悲劇的調查中瞭解到了一些情況,就像你所說的,那是發生在很久以前的事,從來戲沒有什麼圓滿的解釋。但是在生活中,一個人並不總是能對所有不幸的事情都做出圓滿的解釋的。」

  「那是一起『協約自殺』,」這小夥子說,「不可能是別的,不過——嗯……」

  「你也希望知道原因,是嗎?」

  「哦,是的,那是西莉亞關心的事,現在我也關心起來了。我說過,我母親肯定也是關心的,但這事卻和她無關。我認為任何人都沒有錯,我是說,關於那對死者沒有任何口角或是別的,問題是,當然了,我們並不知道。嗯,我是說我不可能知道什麼,因為我並不在場。」

  「你瞭解雷溫斯克羅特將軍夫婦嗎?」

  「我只瞭解西莉亞。我只是放假才回家,而我的家和她的家緊挨著,我們倆很要好,那都是我們小時候的事了。在那以後,我有很長時間沒再見到西莉亞。是這樣的,她的雙親去了馬來半島,我的雙親也去了那兒,他們在那兒又相遇了。順便說一下,我父親已經去世。我想,當那事發生的時候,我母親在印度,她聽說了,而現在又想起了它,並且感到很激動。她多少有點兒——有點兒不相信過去的結論,我也是,但是她卻很執著地去追問西莉亞。我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西莉亞也一樣,為什麼發生,又是怎樣發生的,而不僅僅是人們的流言蜚語。」

  「是啊,」波洛說,「你們倆這麼想很正常,對西莉亞來說,就更好理解了。但是,也許我會說,這事真那麼重要嗎?眼前要緊的是什麼?我是說眼前,你想跟這個姑娘結婚,她也一樣——過去的事又跟你們有何關係呢?她的父母雙雙自殺,或者是死於飛機失事,或者是其中一人死於某個偶然的事故,而另一人因此自殺了,或者是在他們的生活中有過某起桃色事件,等等等等,這一切和你們要結婚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呢?」

  「是的,」德斯蒙德·伯頓一考克斯說,「我認為你說的很在理。不過——嗯,事情已經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就必須讓西莉亞感到滿意,她很在乎,雖然她不說出來。」

  「你沒有想過,」波洛說,「要弄清真相,如果不是不可能的話,也是很困難的?」

  「你是說他們倆誰殺了另一方,又是為什麼,或者是一個殺了另一個然後再自殺這些問題?不可能——不可能是別的什麼嗎?」

  「是啊,即使是別的什麼,那也是過去的事,跟現在有什麼關係呢?」

  「這不應該有什麼關係——也不會有什麼關係,如果我的母親不干涉、不查究的話,我不猜測什麼。但西莉亞卻想得很多。我認為當時西莉亞在瑞士的某所學校上學,沒有人跟她說過多少關於那件事的情況。你想想,當你還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或者說你還很年輕的時候,你僅僅是接受生活中的事實,卻無法改變它們。」

  「那麼,你不認為要查清這事是不可能的嗎?」

  「我希望你去查出真相,」德斯蒙德說,「也許這不是你能做到的,或者說你願意——」

  「我沒理由這麼做,」波洛說,「事實上,我曾經有過——好奇心,你想想,悲劇,悲慘的事情,它們讓人感到驚訝、震驚、苦痛——它們是人類的悲劇,人類的事情,如果有誰去注意它們的話,那是很自然的。但我要說的是,有必要重提往事嗎?這明智嗎?」

  「也許不明智,」德斯蒙德,「不過你明白……」

  「還有,」波洛打斷了他的話,「你不同意我的看法: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久,要想弄清是不可能的了?」

  「是的,」德斯蒙德說,「這正是我不同意的,我認為可能。」

  「非常有意思,」波洛說,「為什麼你認為它是可能的呢?」

  「因為——」

  「什麼?你有一個理由。」

  「我想有人瞭解情況,有人會告訴你,如果她們願意的話。她們可能不願意告訴我,也不願意告訴西莉亞,但是你也許能從她們嘴裡瞭解到什麼。」

  「太有意思了,」波洛說。

  「事情發生在,」德斯蒙德說,「事情發生在過去。我——我多少聽到了一些,雖然是模模糊糊的。好像是關於精神病。有一個人,我不知道究竟是誰,我想也許是雷溫斯克羅特夫人吧——我想她住在精神病院有幾年了。在她很年輕的時候,就發生過什麼慘痛的事情,一個孩子死了,或是出了一起事故,諸如此類——嗯,這事在某些方面跟他有關係。」

  「我猜想,這不可能是你自己知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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