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大象的證詞 | 上頁 下頁
二十七


  「這些人以為他們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卻沒有真正好的理由。要不就是朋友告訴他們的,或是從朋友、僕人、親戚之類的人那兒聽來的。這些主觀猜測,當然,你知道會有各種樣兒的。第一個猜測是:雷文斯克羅夫特將軍在寫他的馬來亞生活的回憶錄。一個年輕的女人當他的秘書,給他做筆錄、打印東西等等。那是個漂亮的女人,毫無疑問這兒有些不正常的關係。事情的結果——呃——好像有兩種說法,第一種是因為將軍想娶那位姑娘,所以殺了妻子。當他做了這件事之後,他立刻被他所幹的嚇壞了,然後就自殺了」

  波洛說:「的確是個很浪漫的解釋。」

  「另一個猜測是:因為他們的兒子生病輟學在家呆了六個月左右,於是,他們便請了一位家庭教師給兒子補課,而那教師又是個英俊的年輕的男子。」

  「啊,然後妻子便愛上了這個家庭教師,可能還同他有了曖昧關係,對吧?」

  奧利弗夫人說:「正是這樣,但無憑證,這只是個浪漫的猜測而已。」

  「還有呢?」

  「還有就是將軍很可能殺了妻子後,極其悔恨而自殺了。還有一個故事也講將軍有了外遇,被妻子發現了。她便殺了將軍後自殺。每次都有細微的不同之處。但沒人真正知道事實,我的意思是,每次他們講的只是可能發生的事。我指的是,要麼是將軍可能同一個或多個女子或已婚少婦發生婚外情,要麼是妻子同某個人有婚外情。在我聽到的故事中,每次這個男人都不同。沒什麼確定的事,也沒有證據,那些只是十二三年前的流言蜚語罷了。人們很可能已經忘了。但他們能回憶出一些名字或是一些不大走樣的事。有一個憤怒的花匠當時恰好住在那裡。還有一個很好的廚娘,耳朵、眼睛都不太好使,沒人懷疑她會牽扯上這事的。還有很多,我把所有的名字和作案可能性全記下了,其中一些名字是對的,另一些不對。事情的確很難辦。我想雷文斯克羅夫特夫人曾病了一段時間,可能是發燒一類的病吧。她一定是掉了許多頭髮,因此她買了四副假髮。在她的遺物中發現了四副新的假髮。」

  「噢,是的,我也聽說了這事。」波洛說道。

  「你是從哪兒聽說的?」

  「警局的一個朋友。他翻出了當時的驗屍報告和房子裡的遺物記錄,四副假髮。夫人,我想聽聽你的看法,你不認為四副假髮太多了些嗎?」

  「呃,是的。」奧利弗夫人說道,「我的一個姨媽有一副假髮,還有副備用假髮。當她把那副假髮送回店裡修補的時候就戴另一副。我從沒聽說過有人有四副假髮的。」

  奧利弗夫人從她的包裡抽出一個小筆記本,快速地翻起來,尋找著摘錄的話。「卡斯泰爾斯夫人,七十七歲也許更老,她說:『是的,是的。我的確清楚地記得雷文斯克羅夫特夫婦。啊,他們是幸福的一對兒。不幸的是,我想,得了癌症。』我問她是誰得癌症了,」奧利弗夫人說道,「但卡斯泰爾斯夫人記不起來了。她認為將軍夫人去倫敦看了一個大夫,並做了手術,然後回了家,很可憐,她的丈夫很為她難過。所以他就殺了妻子後自殺了。」

  「這是她的想法呢還是她有證據?」

  「就我從調查中的所見所聞來看,這完全只是她自己的想法而已。」奧利弗夫人說道,「當某人聽說自己不太熟的一個朋友突然病了去看醫生。她總以為是得了癌症。我想人們自己也是這樣想的。另外有一個人——我記不清叫什麼名字了,好像是以『T』開頭的吧——她說是丈夫得了癌症,兩人都鬱鬱不歡,他們在一起談論了這病,並再也不能忍受癌症了,於是便決定自殺。」

  「悲傷而浪漫。」波洛說道。

  「是的,我認為這些不是真實的。」奧利弗夫人說道,「這很讓人煩惱,對吧?我是說,人們記得那麼多,就像是他們自己編出來的一樣。」

  「他們為自己所知道的事編個解釋。」波洛說,「也就是說,他們知道有個人去了倫敦看大夫,或是有人住了兩三個月的醫院。這就是他們所知道的事實。」

  「是的。」奧利弗夫人說,「然後,他們繼續往後講情況的時候就為這事編了個解釋。這根本就毫無幫助,對嗎?」

  「有幫助的。」波洛說道,「您對我說的那些情況裡,您是十分正確的。」

  「關於那些『大象』的?」奧利弗夫人疑惑不解地問道。

  「是的。」波洛說道,「瞭解纏繞在人們記憶中的事是重要的,儘管他們也許並不知道真相是什麼,為什麼發生或是什麼導致的。但他們可能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或我們無法得知的事兒。這樣由記憶引出了他們的猜測——那些夫妻不忠,得癌症,自殺,嫉妒等等的想法,並且都告訴了你。我們可以做更深入的探索來看看這些猜測哪個最有可能。」

  「人們總喜歡談論過去的事兒。」奧利弗夫人說道,「比起現在正在發生的或就在去年發生的事兒來,他們似乎更愛談以前的事,這能使他們回憶過去。他們想告訴你。當然,先是你不想聽的事,接著你就聽他們說起別的一個他們認識的人知道的另外一個他們不認識、但聽說過的人的事情。你瞧,這樣你聽到的將軍和他夫人的事實際上轉移了一次,就像家庭親戚關係一樣。」奧利弗夫人說道,「你瞧,第一個表親關係遠了一層,而表親的表親關係又遠了一層,其餘的也是如此。所以,我想我聽到的實在沒什麼幫助。」

  「千萬別那麼想。」波洛說道,「我敢肯定,在你那能令人高興的紫色筆記本上,你會找到一些關於過去那慘案的事實的。從我自己調查的警察關於兩人死亡的報告來看,我可以告訴你,事實仍是個謎。警察的結論是:他們感情很好,沒有關於風流韻事的流言蜚語,也沒有足以致死的病症。我現在說的是時間,你明白嗎?那只是悲劇發生前緊挨著的一段時間的情況,但在這以前還有一段時間,更早的一段時間。」

  「我明白你的意思。」奧利弗夫人說道,「我從老南尼那兒得知了一些事情。她現在——不清楚——可能有一百歲了吧,也可能只有八十歲。從童年時起我就認識她。她以前常常給我們講在國外的政府機構工作人員的故事,有在印度、埃及、暹羅、香港或別的地方的。」

  「她講的有什麼引起您興趣了嗎?」

  「是的。」奧利弗夫人說道,「她講過一個悲慘的故事,但對內容似乎不是很肯定。我不知道,那是否與雷文斯克羅夫特夫婦有關。也可能是關於別的什麼人的,因為她對姓名和事情記得不是太清楚。那是一起家族內的精神病案。夫妻中一個的嫂子——可能是將軍的,也可能是夫人的——在精神病院呆了幾年。我聽南尼說她很早的時候殺了——也許是想殺——自己的親生孩子。然後呢,應該是被治好了或是暫時回家什麼的,她出院並去了埃及或是馬來亞之類的地方。她外出同人們一塊兒生活,接著她好像又牽扯進別的某件慘事當中。我想是同孩子之類什麼的有關。不管怎麼說,這件事被掩蓋過去了。但我想知道,我是指這個家族中是否有什麼精神問題,要麼是在雷文斯克羅夫特夫人的家族中,要麼在將軍的家族中。我想這個病人不一定得像姐妹般近的血緣關係。可能是表親之類的。但是——噢,對我來說可能是一排該調查的人。」

  「不錯。」波洛說道,「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等待多年的真相從過去的某個地方落入了它應該在的地方。這就是某個人給我講的。久遠的過去會有長時間的陰影。」

  奧利弗夫人說:「對我來說,事情好像並不是那樣,甚至老南尼的回憶也不正確,或者不存在她所說的那個人。但這可能符合在文學聚餐上的那個女人說的話。」

  「你是指她想知道」

  「對,那時她要我從那個女兒——我的教女身上問出是她媽媽殺了她爸爸還是她爸爸殺了她媽媽。」

  「她以為那個女兒知道嗎?」

  「嗯,她似乎很有可能知道,我並不是說她當時就瞭解了——當時她可能被瞞過了——但她也許知道一些能引起她意識到父母生活的情形,誰更有可能殺害了她父母的事情,儘管她從沒提到過或同任何人講過。」

  「你說那個女人——那個什麼夫人——」

  「噢,我現在不記得她的名字了,好像叫伯頓夫人什麼的。她說她兒子有了女朋友並且想結婚,我明白那夫人可能很想知道是兒子女友的父親還是母親的家族中有這樣的犯罪聯繫,或是說有這種瘋子血統。她很可能以為如果是兒子女友的母親殺了父親的話,讓她兒子娶這個女孩就太不明智了,如果是她父親殺了母親的話,那夫人就不會太在意的。」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