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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巴特露齒一笑。「羅勃茲醫生,這番話包容相當廣。我慶倖你有幽默感。

  現在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探長,我是個嚴守道德的人。」

  「噢,我不是這個意思。不,我只是想請你說出四位熟識多年的老友的姓名,做為參考,你大概知道我的意思吧?」

  「是的,我認為如此。現在我想想看。你寧可要目前住在倫敦的人?」

  「這樣比較好找,但是沒有多大的關係。」

  醫生想了一兩分鐘,以自來水筆在一張紙上潦潦草草寫出四個人名地址,推到書桌對面給巴特。

  「這些可以吧?我一時只想起他們幾個合適的人。」

  巴特仔細看一遍,點頭表示滿意,把紙張收進內袋裡。

  他說:「這只是刪除的問題。我能愈早刪除一個人,繼續查下一位,對於每個相關的人也就愈好。我必須確定你和已故的夏塔納先生沒有過節,你跟他沒有私密的交情或生意來往,他不可能傷害過你,你也不可能懷恨他。

  你說你只略微認識他,我也許相信,不過這不是我信不信的問題,我得完全確定才行。」

  「噢,我百分之百瞭解。一個人尚未證明他說的是實話,你只得相信他撒謊,探長,這是我的鑰匙。這是書桌抽屜的,這是寫字臺的,這根小的是毒藥櫥的鑰匙。事後千萬要鎖好。我還是跟秘書說一聲好了。」他壓壓書桌上的按鈕。

  門立刻開了,一位看來很能幹的少婦出現在門口。「是你按鈴,醫生?」

  「這位是波吉斯小姐,這是蘇格蘭場的巴特探長。」

  波吉斯小姐冷冷望著巴特,仿佛說:「老天爺,這是什麼樣的怪物?」

  「波吉斯小姐,我希望你肯回答巴特探長的問題,給予他必要的協助。」

  「醫生,既然你這麼說,沒問題。」

  羅勃茲起立說:「好啦,我要走了。你有沒有把嗎啡放進我的公事包內?

  治那個姓洛克哈特的病人需要那個——」

  他一面說話一面忙忙躁躁走出去,波吉斯跟著他。過了一兩分鐘,她回來說:「巴特探長,你要找我的時候,麻煩你按鈴好嗎?」

  巴特探長道謝並答應了。接著他開始辦事。

  他搜得很詳細,有條有理,到不奢望能找到重要的東西。羅勃茲樂意順從,使他自知無此機會。羅勃茲不是傻瓜。他知道警方遲早會來搜索,所以事先準備好了。不過,羅勃茲不知道巴特探長搜查的真正目標,所以巴特仍有一絲找到線索的希望。

  巴特探長開抽屜關抽屜,搜索文件架,翻閱支票簿,估量未付錢的藥丸,記下這些藥丸的用途,細看羅勃茲的存摺,看看他的病歷記錄,什麼文件都翻過了。收穫貧乏得很。接著他查毒藥櫃,記下醫生買藥的批發行和核計法,重新鎖好藥櫥,就轉而查寫字臺。裡面的內容較具私人特性,不過巴特找不到他想搜的東西。他搖搖頭,坐在醫生的椅子上,按按書桌的電鈴。

  波吉斯小姐馬上露面了。

  巴特探長客客氣氣請她坐下,打量了她一會,才決定要以什麼方式來套她的話。他立刻感覺出她的敵意,一時不知道該加強那種敵視感,以便激她說出未設防的話,還是用比較柔和的方法。

  他終於說:「波吉斯小姐,我猜你知道我來搜查的理由。」

  「羅勃茲醫生跟我說過了,」波吉斯小姐簡慢地說。

  巴特探長說,「事情很傷腦筋。」

  「是嗎?」波吉斯小姐說。

  「嗯,這是相當討厭的一件事。四個人有嫌疑,一定是其中一位幹的。

  我想知道你有沒有見過這位夏塔納先生?」

  「從來沒見過。」

  「有沒有聽羅勃茲醫生談起過他?」

  「沒有,不,我記錯了。大約一周以前,羅勃茲醫生叫我在他的約會簿上記錄某次晚宴的時間。夏塔納先生,十八日八點十五分。」

  「那是你第一次聽到夏塔納先生的大名?」

  「是的。」

  「沒在報上看過他的名字?他常常出現在高等社交新聞裡。」

  「我有正經事可做,才不去看什麼高等社交新聞呢。」

  探長柔聲說:「我巴望你看。噢,我巴望你看。」

  探長繼續說:「噢,是這樣。四個人當然都自稱和夏塔納先生只略微認識。可是其中一位跟他有進一步的交情,才會殺他。我的任務就是要查出是哪一位。」

  談話無可奈何中斷片刻。波吉斯小姐對巴特探長查案的表現似乎不感興趣。她的任務是服從雇主的的命令,坐在這兒聽巴特探長說話,答覆他提出的直接問題。

  巴特探長發現問話很吃力,但是他堅忍不拔:「你知道,波吉斯小姐,我想你不太瞭解我們辦案的困難。譬如民眾會有流言。我們也許一句都不信,可是仍需要注意它。這類的案件尤其得注意。我不想批評女性,不過女人激動起來真的會亂嚼舌根。她隨便誣賴人,東暗示西暗示,挖出各種可能和案件無關的舊是非。」

  波吉斯小姐問道:「你是說有人講醫生的壞話?」

  巴特小心翼翼說:「也不是真的說什麼啦。不過我照樣得注意。病人死亡的情況可疑之類的。也許全是胡扯。為此打擾醫生,真不好意思。」

  波吉斯小姐氣衝衝說,「我猜有人聽到葛拉瓦斯太太的故事。大家亂談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真可恥。好多老太太都這樣;以為人人都想毒死她們——親戚啦、傭人啦,甚至醫生都如此。葛拉瓦斯太太換了三個醫生才來找羅勃茲醫師,後來她對他又產生同類的幻想,他就任她改聘李醫師。他說此類情形只有這個辦法。找過李醫師之後,她又換史提爾醫師,再換法莫醫師——直到老死。可憐的老太婆。」

  巴特說:「你絕對想不到,再小的事情都會引發一些閒話。病人死亡,醫生若得到好處,別人就會說得很惡毒。可是感恩的病人留點小東西或者一大筆財物給她的醫事人員,又有什麼不妥呢?」

  波吉斯小姐說:「是親戚。我總認為死亡最能引出人性卑鄙的一面。死者屍骨未寒,大家就為分產而吵架。幸虧羅勃茲醫生沒遭遇過這種麻煩。他老說他希望病人別留遺物給他。他好像得過一筆五十英鎊的遺產,還得過兩根拐杖和一個金表,此外就沒有了。」

  巴特歎口氣說,「專業人員的日子不好過。容易遭到勒索。有時候再無辜的事件都會引發風風雨雨的幻覺。只要事情看來不對勁,醫生就得避免;這表示他隨時要有完美而敏銳的機智。」

  波吉斯小姐說:「你的話有道理。醫生最難應付神經質的女人。」

  「神經質的女人。對。我也認為一切只是如此罷了。」

  「我猜你是指可怕的克拉多克太太吧?」

  巴特假裝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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