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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不大上鉤,」葛蘭特先生把釣魚繩搖動一下,頭也不回的說:「麥多斯,你的收穫如何?」

  唐密說:「沒有什麼值得報告的,長官,我正在打入這裡的社交圈子。」

  「好!告訴我詳情罷。」

  唐密坐在旁邊一個木椿上,正好可以俯瞰整個的碼頭。

  然後,他開始報告:「我想,我已經順利的混進去了。你大概有一份名單罷?」

  葛蘭特點了點頭。

  「現在還沒很多要報告的。我已經和布列其雷少校拉上交情。我們今天上午一同打過高爾夫球。他似乎是一個很平常的,典型的退伍軍官。要說有什可疑的話,那就是有點兒太典型了。凱雷似乎是一個真正的憂鬱症患者。不過,這也是很容易偽裝的,他自己承認,最近幾年在德國待了很久。」

  「記你一功!」葛蘭特簡單的說。

  「此外還有德尼摩。」

  「是的。麥多斯,大概用不著告訴你,你也明白,德尼摩是我最注意的一個人。」

  「你以為他是N嗎?」

  葛蘭特搖搖頭。

  「不,我不這麼想。據我所知道的說,N不可能是德國人。」

  「那麼,甚至於也不是逃避納粹迫害的難民嗎?」

  「也不是的。所有在我們國內的外國敵人,我們都監視。他們也知道我們在監視他們。不但如此——畢賜福啊,這話可要守密——凡是僑居我國的外國敵人,由十六歲至六十歲的,不久都要拘禁起來。不管敵人是否已經知道這件事,反正他們也會想得到,這種事情可能會發生的。他們絕對不肯冒險,免得讓我們拘禁他們組織的頭子。因此,N不是一個中立國的人,就是英國人。當然M的情形也是一樣,我對於德尼摩的認識是這樣的,他也許是這個連鎖組織的連絡人,N或者M也許並不在逍遙賓館。卡爾·德尼摩在那裡,我們可能借著他,找到我們的目標。這倒似乎非常可能。因為,我找不出什麼理由,可以證明逍遙賓館的其他住戶,就是我們所要找的人,所以,我就覺得德尼摩的可能性較大。」

  「對於他們,我想您已經多少調查一下了?」

  葛蘭特歎了一口氣——那是突然表示煩惱的,一聲迅速的歎息。

  「沒有,這正是我不能做到的。我當然可以叫情報部的人監視他們,那是很容易的。但是,畢賜福啊,我不能那麼做。因為,你要明白,毛病是出在情報部本身。我要是露出注意逍遙賓館,他們就立刻曉得了。我叫你擔任調查工作就是為此——因為你是局外人。你必須暗中活動,沒有我們幫忙,理由就是為此。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我不敢冒險來驚動他們,只有一個人,我能夠調查調查。」

  「那是誰呢?」

  葛蘭特笑了。

  「就是卡爾·德尼摩。這是很容易的,是一種例行的工作。我可以派人去調查他——不過不是由逍遙賓館那個角度,而是由外國敵人的角度。」

  唐密好奇地問:「結果呢?」

  另外那個人的臉上掠過一層奇怪的笑容。

  「卡爾少爺正是他自己所說的那種人。他的父親不小心,被捕了,後來死在集中營裡。卡爾的哥哥現在都在集中營裡。一年以前,他的母親因為憂傷過度,也去世了。他是在一個月以前,戰爭還未爆發的時候,逃到英國來的。他表示很想協助英國。他在一個化學研究所的工作成績很好,對某種毒氣的免疫性的研究,和一般消除毒氣的試驗,都有貢獻。」

  唐密說:「那麼,他沒問題了?」

  「那倒不一定。我們的德國朋友作事,素以徹底聞名。假若卡爾·德尼摩是派到英國來的間諜,那麼,他們就會特別小心,務使他的記錄和他自己所說的一切,都能符合。現在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德尼摩的全家都是間諜,他們彼此已經串通好了。在苦心孤詣的納粹統治下,這並非不可能的;第二種是,此人並非卡爾·德尼摩,而是扮演卡爾·德尼摩那個角色。」

  唐密慢慢說:「哦,我明白了。」然後,他又加了一句和前面並不連貫的話。

  「他似乎是一個很好的青年。」

  葛蘭特歎了一口氣道:「幹這個的都是這樣——差不多都是這樣的。我們這個行業,是一種奇怪的生活。我們尊重我們的敵人,他們也尊重我們。你往往會喜歡你的對手——甚到於在竭力想打倒他的時候,也是如此。」

  接著是一陣沉默,這時候,唐密在細想作戰時這種奇怪的矛盾現象。然後,葛蘭特的聲音,打破了他的沉思。

  「但是,還有一種人,對這種人,我們既不尊敬,也不喜歡——這就是我們隊伍中的叛逆——他們甘心賣國求榮。」

  唐密動感情地說。

  「主啊!官長!我贊成你的話。那簡直是臭不可聞的勾當。」

  「也應該有遺臭萬年的下場。」

  唐密懷疑的說:「真的有這種人嗎——真有這樣的豬玀嗎?」

  「到處皆是。就像我方才對你說的,在我們的情報部就有。在作戰部隊裡、在議會席上、在部裡的高級官員中,都有奸細。我們必須要把他們搜出來。我們一定要搜出來。而且要快!我們不能由底層去做。那些小人物,像是公園裡公開演說的人啦、賣報紙的人啦,他們不會曉得那些大亨們在那裡。我們要找的,是那些大人物,他們才是禍害無窮的人,除非我們及時將他們搜出來,他們就會造成很大的禍害。」

  唐密很自信地說:「長官,這種人,我們會及早搜出來的。」

  葛蘭特問:「你怎麼會說得這麼有把握呢?」

  唐密說:「你剛才不是說過嗎?我們必須將他們及早搜出來。」

  那垂釣的人轉過身來,對他的部下正面望了一兩分鐘,再打量一下他那堅定的下巴。他對於他所看到的這個人產生了一種新的喜愛和認識。他鎮定地說:「好幹部!」

  他繼續說:「這裡住的幾個女人情形如何?有沒有引起你懷疑的地方?」

  「逍遙賓館的老闆娘有些奇怪。」

  「普林納太太嗎?」

  「是的,關於她的情形,你一點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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