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諜海 | 上頁 下頁
一一


  他說。「這個仗,我說還要打六年。」

  於是,那兩位女士反駁他了。他很感興趣的傾聽她們的議論。

  「你們女人太喜歡打如意算盤了。我瞭解德國,也可以說,我對德國的瞭解非常徹底。我在退休以前,由於做生意的關係,不斷到處跑跑,柏林、漢堡、慕尼黑,我統統熟悉。我可以向你們保證:德國能夠無限期的支持下去。還有蘇俄會作後盾——」

  凱雷先生很得意地,滔滔不絕地講下去。他的聲音時而高,時而低,亦喜亦憂。只有當他的太太將絲圍巾拿來的時候他才停頓了一下。他把圍巾拿過去,圍在脖子上,然後接著說。

  斯普若太太把白蒂抱出來,讓她坐下來玩。她遞給她一隻缺一隻耳朵的毛制玩具狗,和一件木偶穿的夾克。

  「乖乖的,白蒂,」她說。「你給狗狗穿好衣服,好去散步。讓媽媽準備一下,我們再出去。」

  凱雷先生的聲音單調而低沉,不住地講下去,他不住地背出一些統計數字,都是非常乏味的。他的獨白,不時的夾雜著白蒂的吱吱喳喳。她在用她自己的語言,對她的小狗說話。

  白蒂說:「綽克——綽克利——拍巴特!」然後,一隻小鳥落在她跟前的時候,她把那只可愛的手伸出來,想捉它,一邊咯咯的笑著。那只鳥飛跑了。白蒂回頭望望在座各人,很清楚地說:「狄基!」然後非常滿意的點點頭。

  「這孩子在學著說話了,真了不起!」閔頓小姐說。「白蒂說:塔!塔!」

  白蒂冷冷的瞧著她,然後說:「格拉克!」

  於是,她把那只玩具狗的一隻前腿硬放在它的毛披肩裡。然後,她搖搖欲倒的走到一把椅子前面,拿起一個墊子,把玩具狗阿胖推到墊子後面。於是,她歡喜得咯咯直笑,一面還吃力的說:「藏!寶——五——藏!」

  閔頓小姐權作翻譯,很得意地說:「她喜歡玩捉迷藏,她老是喜歡把東西藏來藏去的。」

  然後,她忽然露出誇張的驚訝神氣說:「阿胖呢?阿胖到那裡去了?阿胖會到什麼地方去?」

  於是,白蒂忽然倒在地上,高興得哈哈大笑。

  方才凱雷先生正津津有味地談論德國人的原料代用品,現在發覺到大家的注意力都轉移目標了,便露出很生氣的樣子,故意咳嗽一聲。

  斯普若太太戴好帽子出來了,她把白蒂抱起來。

  於是,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凱雷先生身上了。

  秋蓬說:「凱雷先生,你方才談到那裡了?」

  但是,凱雷先生覺得受到極大的侮辱,他冷冷的說:「那個女人老是愛把那孩子丟下來,希望人家替她照顧。太太,我想,還是把那個羊毛圍巾圍上罷。太陽又沒有了。」

  閔頓小姐求他說:「啊,凱雷先生,快繼續說下去罷,你說得真有趣。」

  凱雷先生這才感到寬慰,便很起勁地恢復了他的高談闊論,同時,將他那瘦脖子上的圍巾拉得更緊些。

  「我方才講到德國人完成了——」

  這時候秋蓬轉過臉來問凱雷太太:「凱雷太太,你對於這場大戰作何想法?」

  凱雷太太大吃了一驚。

  「啊,作何想法?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以為會拖六年之久嗎?」

  凱雷太太猶豫地說:「啊,但願不會。六年是一段很長的時間,是不是?」

  「是的,是一段很長的時間。你實在以為怎麼樣?」

  凱雷太太經她這一問,似乎吃了一驚。她說:「啊——我—我不知道。我一點兒也不知道。我的先生以為會的。」

  「可是你不以為然,對嗎?」

  「啊,我不知道。這是很難說的,你說對嗎?」

  秋蓬覺得有些光火了。她想:瞧那個吱吱喳喳的閔頓小姐,那個專橫的凱雷先生,還有那愚蠢的凱雷太太——這些人能代表她的同胞嗎?再看看那個無表情,眼睛暗灰色的斯普若太太,她會比他們高明嗎?秋蓬又反問自己:她在這裡又能調查出什麼來呢?毫無疑問,這些人當中,沒一個——

  她的思路忽然打斷了,她感覺到有一個人影,那是背後的陽光將她身後的人影投過來的。她連忙轉過頭來。

  原來是普林納太太站在她背後,她的眼睛注視著在座的各人,在她那兩隻眼睛裡有一種表情——是嘲笑,對不對?

  是一種使人畏縮的輕視的神氣。秋蓬想:

  我得多發掘一些有關普林納太太的資料。

  二

  唐密正在和布列其雷少校拉交情,已經談得很投機了。

  「麥多斯,你帶高爾夫球棒來了沒有?」

  唐密連連認罪,說忘記帶了。

  「哈!我可以告訴你,我的眼睛所看到的,可以說是八九不離十,妙極了!我們一定得一塊兒打次球。你在此地的高爾夫球場打過球嗎?」

  唐密的回答是否定的。

  「這裡的場子不壞——一點兒也不壞。只是稍微短了些。可是,那裡可以眺望海景,風景很美,而且人並不多。我告訴你,今天早上去看看如何?我們也許可以打一場。」

  「多謝美意,當然樂意奉陪呀。」

  「你來了,我真高興。」他們爬上山的時候,少校這樣說。「那地方女人太多了,讓人受不了。現在另外有個男客人,可以替我撐撐面子,凱雷不能算數,那個人好像是個活藥鋪,談起話來,不是談到他的健康,就是他試過什麼療法,吃過什麼藥。除了這些,什麼也不懂。他要是把藥盒子扔掉,每天跑出來,走上十裡路,情形就不同了。另外一個有男子味的人是德尼摩。不過,說老實話我對這個人不大放心。」

  「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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