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諜海 | 上頁 下頁
一〇


  「孩子們都喜歡新面孔,你說是不是?」她從容地說。

  這時候,門打開了,進來的是布列其雷少校和唐密。秋蓬的態度立刻變得圓滑了。

  「啊,麥多斯先生,」她叫道。「我可賽過你了,我最先到。可是,還給你留下一點早餐。」

  她微微用手指指身旁的座位。

  唐密含糊的低聲說:「啊,謝謝!」便連忙坐在餐桌的另一端。

  白蒂說:「普其!」牛奶同時飛濺到少校身上。少校馬上假裝難為情,卻又很高興的樣子。

  他裝成傻傻的,自得的樣子問:「啊『躲躲貓』小姐,你好嗎?」然後,他用報紙遮著臉,一隱一現的,裝給她看。

  白蒂高興得歡呼起來。

  秋蓬生出一肚子的狐疑,她想:「想必是弄錯了,這兒不可能有什麼間諜活動,根本不可能。」

  她以為,要是覺得逍遙賓館是一種第五縱隊的大本營,恐怕只有阿麗斯漫遊奇境記裡的白女皇才有這樣的頭腦!

  第三章

  一

  閔頓小姐正在外面那個有棚的陽臺上織東西。

  這位小姐瘦得皮包骨,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來了。她穿一件淺天藍色套頭的短衫,戴一串珠子項鍊。她的裙子是蘇格蘭呢的,裙子的後面拖在地上。她一看到秋蓬,就馬上招呼她。

  「早安,布侖肯太太,昨晚上一定睡得很好罷。」

  布侖肯太太對她說,她換一個生地方,頭一兩夜總是睡不好的。閔頓小姐說:「你說奇怪不奇怪?我也是一樣。」

  布侖肯太太說:「真是巧合!你織的花樣真美。」閔頓小姐聽了滿心歡喜,臉都紅了。「是的,這種針腳倒是有點不普通,可是,其實是很簡單的。你要是喜歡,我給你一說,就明白了。」

  「啊,閔頓小姐,你真好!我很笨,實在織得不好。我是說,我不善於學織人家的花樣。我只會織簡單的,像登山帽一類的東西。就是這個,我現在恐怕也織錯了。不知道怎麼樣,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織得不對,你說是不是?」

  閔頓小姐熟練的望望那堆淺綠的毛活,然後,她輕輕指出什麼地方有毛病。秋蓬千恩萬謝地將那頂織壞了的帽子遞給她,閔頓小姐流露出無限親切和愛護的意味。「啊,沒關係,一點兒也不麻煩。我已經織了許多年了。」

  「在這次大戰以前,我還沒織過。」秋蓬說。

  「但是,我們總覺得應該做些事,你說是不是?」

  「啊,是的,實在的!你真的有一個兒子在海軍嗎?我記得你昨晚上說過的。」

  「是的,那是我的大兒子。他是個出色的孩子——不過做母親的恐怕不該這麼說。我還有個兒子在空軍;小兒子在法國。」

  「啊,啊!那麼,你一定很擔心了。」

  秋蓬暗想:「啊,德立克,我的寶貝兒子!……他在外面受罪——而我呢?卻在這兒扮一個傻瓜——我所扮的,其實就是我實在感覺的啊……」

  於是,她用一種最真摯的語調說:「我們都要勇敢些,你說是嗎?我們希望這場大戰不久就過去了。有一天,我由最可靠的方面聽說,德國人不能再支持兩個月了。」

  閔頓小姐拼命點頭,脖子上的項鍊搖得直響。

  「是的,的確的——」說到這裡,她故作神秘的放低喉嚨。「的確,希特勒已經病倒——絕對是不治之症——至遲到八月,他就要神智昏迷了。」

  秋蓬連忙回答道:「這種閃擊戰不過是希特勒的最後掙扎。我想德國方面的物資一定很缺乏,他們工廠裡的工人非常不滿。納粹政府不久就會崩潰的。」

  「你們說什麼?你們說什麼?」

  凱雷夫婦也到陽臺上來了。凱雷先生問這話的時候很急躁,他找一張椅子坐定了,他的太太用毛毯蓋住他的腿。他又急躁的問:「你們方才在說些什麼?」

  「我們正在說——」閔頓小姐說。「這場戰爭至遲到秋天就要結束了。」

  「胡說,」凱雷先生說。「這場戰爭至少還會繼續六年。」

  「啊,凱雷先生,」秋蓬說。「你不會是真的這麼想法罷?」

  凱雷不放心地四下張望一下。

  「是不是,」他低聲說。「是不是有風?也許把椅子移到牆角好些。」

  於是,重新安頓凱雷先生的工作開始了。他的太太是一個滿面憂慮的女人。她的生活目標,可以說完全是看護凱雷先生,此外,可以說沒有別的。她一會兒拿椅墊,一會兒蓋毛毯,並且不時的問:「阿弗烈,現在這樣子舒服嗎?你覺得這樣可以嗎?你恐怕還是戴太陽鏡好些罷?今天早上的陽光太烈了。」

  凱雷先生急躁的說:「不,不,伊麗莎白啊,不要羅唆!我的圍巾在你那兒嗎?不是,不是!我要那個絲制的。啊,也沒關係,我想這樣也行了。這一次就算了。但是,我可不願意把喉嚨暖得太過火。這樣大的太陽,羊毛的圍巾——啊,你還是把另外一個拿來罷。」現在,他才把注意力轉向世界大勢上面。「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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