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東方快車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四四


  她搖搖頭。

  「施密特對我一片忠心,」她把這句話拖得很長。「忠心──這是無價之寶。」

  德國女人帶著鑰匙進來了。公爵夫人用法語告訴她把旅行袋打開,幫助先生們搜查。她自己則在門外過道裡觀賞雪景,波洛撇下鮑克先生讓他執行搜查行李的任務,自己遇跟她到了過道。

  她對他慘然一笑。

  「那麼,先生,你不想看看我的旅行袋裡裝的是什麼東西?」

  他搖搖頭。

  「夫人,例行公事,僅此而已。」

  「你是這樣看的?」

  「對你來說,是這樣。」

  「你說到索妮婭·阿姆斯特朗,我瞭解她也愛她。那麼,你的意思呢?我不會謀殺凱賽梯這類壞蛋來弄髒自己的雙手,是吧?是的,也許你是對的。」

  她沉默了一兩分鐘,接著說:「你可知道,我寧願用什麼辦法對付這類人?我寧願把所有傭人召進來,對他們說:『揍死他,然後把他扔到垃圾堆裡去。』先生,我年輕時,用的就是這辦法。」

  他還是一言不發,只是聚精會神地聽著。

  忽然,她以一種急不可耐的目光打量他。

  「波洛先生,你一聲不吭。我倒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

  他直率地看著她。

  「我想,夫人,你的力量在於你的意志,而不是你的雙臂。」

  她低下頭打量了自己那瘦小,黝黑的雙臂,那指上戴著戒指,鷹爪般的黃手。

  「這話很對。」她說:「我的雙手沒有力氣──一點也沒有。我不知道是喜還是悲。」

  驀地,她轉過身回房去。女傭人正在忙碌地整理箱子。

  公爵夫人打斷鮑克先生的道歉。

  「先生,用不著道歉。既發生謀殺案,採取一定的行動是免不了的。東西全在這裡。」

  「你真好,夫人。」

  當他們離開時,她微微偏了偏頭。

  下面兩個包房的讓是關著的。鮑克先生停下腳步,搔著頭。

  「見鬼!」他說,「棘手的事兒,他們用的是外交護照,行李是免查的。」

  「海關不用查,謀殺案可是兩碼事。」

  「這我知道。反正──我們不想使事情複雜他。」

  「別擔心,朋友。伯爵夫婦都是通情達理的人,看看和藹可親的德雷哥米洛夫公爵夫人是怎麼看待這個問題的?」

  「她是個貴婦人。這一對也是有身份的人,可是伯爵那模樣很凶,上次你堅持要詢問他的妻子,他很不高興,這次必定又生更大的氣了。如果說──唔,我們還是免了他們,怎麼樣?反正他們不會跟這種事有瓜葛的。我們幹嗎找些不必要的麻煩?」

  「我不同意。」波洛說,「可以肯定,安德烈伯爵是通情達理的。至少我們也得試試。」

  不等鮑克先生回答,他就狠狠地敲了敲十三號的門。

  房裡有人答道:「進來。」

  伯爵坐在門旁的角落裡看報,伯爵夫人蜷縮在對面近窗的角落,頭底下塞個枕頭。她仿佛剛睡過。「對不起,伯爵閣下。」波洛先開口,「請原諒,打擾了。我們在搜查車上旅客的行李,大多數情況下,這只是例行公事。可是不做又不行。鮑克先生提醒我,閣下持的是外交護照,有理由申明免受檢查。」

  伯爵思索了一會。

  「謝謝,」他說,「不過,我認為,並不需要這類照顧。我懷願跟其他旅客一樣,把行李拿出去搜查。」

  他轉身對他的妻子。

  「我想,你不會反對吧,愛琳娜?」

  「不會的。」伯爵夫人毫不猶豫。

  搜查進行得倉促、草率。波洛似乎竭力提些不著邊際的小問題來掩蓋這一窘境,例如:

  「夫人,你的箱子上的標簽全濕了。」他拿下一隻摩洛哥箱子,上面貼著縮寫字和王冠的標誌。

  伯爵夫人對此沒有回答。看來,她是被這些事弄得心煩意亂了,她還是躺在角落裡,睡意朦朧地看著窗外。這時波洛正在搜查另一個包房的行李。

  搜查工作快要結束時,波洛打開盥洗池上的小櫃,匆匆地朝裡面的東西掃一眼──一塊海綿,面油,香粉還有一個巾著台俄那的小瓶子。

  最後,雙方很有禮貌地說了幾句話,三人搜查人員轉身告辭。

  接著,便是哈伯太太的、死者的及波洛的包房。

  他們來到二等車。第一個包房是10號和11號。房主人是德貝漢小姐和格萊達·奧爾遜。前者在看書,後者睡著了,但他們一進來便驚醒過來。

  波洛重複他的話。瑞典太太像是局促不安,德貝漢小姐冷冷淡淡,漠不關心。

  「太太,允許的話,我們要查查你的行李,然後也許費心過去看看哈伯德太太。我們讓她搬到另一節車廂去了,不過自從發現那把刀至今,她還是心煩意亂的,我吩咐讓人給她送些咖啡去,可是,我認為眼下頂要緊的是,找個伴兒跟她聊聊。」

  她心腸的太太同情心一觸即發。她立刻就去找美國太太聊聊。她的神經怕是受到極大的刺激,這一趟旅行早已攪得這個可憐的老太太心緒不安,何況還要久離自己的女兒。啊,是的,她這就去──箱子反正沒鎖──她要給她帶點氯化銨去。

  她拔腿就走。她的財物很快就檢查完畢。她帶的東西少得可憐。顯然,她還沒有發現自己的帽盒裡少了幾隻金屬網罩。

  德貝漢小姐放下書,注意著波洛的一舉一動。當他問她時,才把鑰匙遞過去,看他拿下箱子,打開來,她說:「你為什麼打發她走,波洛先生?」

  「我嗎,小姐?讓她照料美國老太太去。」

  「說得多動聽──藉口而已。」

  「小姐,我不理解你的意思。」

  「我認為,你完全理解。」

  她微微一笑。

  「你想留我一個人單獨呆著,是嗎?」

  「除非你硬要我這麼說。」

  「還說硬要你這麼說?不,我不承認。你早有這個主意了,對不對?」

  「小姐,我們有句古話──」

  「做賊心虛。你來就為了這話?你應該相信我還有點兒觀察力和常識。由於某些原因,你認為我對這件可悲的案件是知情的──一個我素不相識的人的死。」

  「小姐,這是你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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