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東方快車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二六


  「當然真的,錯不了!我才不瞎說哩。我這就把事情一五一十說給你聽。我上床就睡著了。忽然,醒了過來──四周黑古隆冬的──我明白過來了,原來房裡來了個男人。嚇得我不敢吱聲。要是你明白那是怎麼一回事才好哩。我就這麼躺著,心裡直嘀咕:『老天爺,這下我可沒命了。』要說有什麼感覺,那可說不表。想到的淨是些討人厭的火車和書本上讀到過的種種殺人搶劫什麼的。心想:『管它呢,反正他拿不走我的金銀珠寶。』知道嗎,我早藏在襪子裡塞在枕頭下了──睡起來自然不很舒服,有點兒高低不平。要是你明白我的意思才好呢。重要的不在這兒。我說到哪兒了?」

  「太太,你說有個男人在你的房裡。」

  「正是,我閉著眼,就這麼躺著。尋思該怎麼辦。心想:『謝天謝地,幸好我的女兒不知道我在受苦受難。』後來,在知怎麼一來,我靈機一動,悄悄地摸到了鈴兒,手一按,想讓列車員來。我一個勁地按鈴,按呀按,可是沒半點響動。我敢說,我的心眼看著就要不跳了。『老天爺,』我心想,『很可能是他把車上的人全宰了。』車停著沒開,四周靜得叫人發毛。可是我還是一個勁地按鈴。後來總算聽到腳步聲朝過道這頭來,有人敲我的門,我這才松了口氣。『進來!』我驚叫起來,同時把燈打亮,睜眼一看,信不信由你,那兒連個人影也沒有。」

  說到這裡,似乎還不是哈伯德太太這場矣的尾聲,倒正是高潮哩。

  「太太,後來呢?」

  「於是,我就把這怪事跟來人說了。他硬是不信,說,很可能是我在做夢。我讓他朝鋪位底下瞧瞧,他說,床底下窄得很,怎麼也躲不得人的。再清楚也不過了那人定是溜走了。反正房裡來過人,就這麼一回事。可是最讓人受不了的,就數那個列車員,他左勸右說,百般哄我,簡直叫人發瘋。可我不是人愛瞎想的人,先生。──請問先生大名?」

  「波洛,太太。這位是鮑克先生,公司的董事。這位是康斯坦丁大夫。」

  哈伯熏太太對他們三人咕嚕了一句。

  「我相信,遇到諸位很高興。」她說這幾句話,顯得心不在焉。然後又專心一意地繼續她的獨白了:

  「我倒不想把自己裝作聰明絕頂,我心裡明白,就是隔壁的那個男人──那個給人殺了的可憐的男人。我讓列車員瞧瞧兩個房間的那扇公用的門。那門明擺著沒閂上,我一眼就瞧見了。於是我讓他當著我的面當場把門閂上。他走後,我從床上起來,拿來一隻手提箱頂著,使得更加穩當。」

  「哈伯德太太,那是什麼時候?」

  「可是,就實在的,我可說不上。當時我的心亂成一團麻,壓根兒沒留神。」

  「那麼你現在的意見呢?」

  「我敢說,那是明白不過的事。我房裡的那個男人就是殺人兇手,難道還有別人?」

  「你的意思那人又回到隔壁的房間去了?」

  「他到哪裡去,我怎麼知道?當時我的眼睛緊閉著呢。」

  「他一定是溜出門跑到過道裡去了。」

  「那我可說不上。你是知道的,我的眼睛緊閉著呢。」

  哈伯德太太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老天爺,我可是嚇壞了!要是我的女兒知道──」

  「太太,你可認為,你聽到的就是有人在隔壁房裡──被害人的房裡,走動的聲響嗎?」

  「不,我可不這麼想,先生。──你的大名?──波洛。波洛先生,千真萬確,他就是到我房裡來過。再說,我還有證據哩。」

  她得意洋洋地拎來一隻手提包,往裡掏了起來。

  她先後掏出兩塊乾淨的大手帕,一副骨架眼鏡,一瓶阿司匹林,一包芒硝,一瓶裝在電木管裡的綠色發亮的薄荷油,一串鑰匙,一把剪刀,一本美國快匯支票,一張極普通的小孩快照,幾封信,五串仿造的東方念珠,此外還有一隻金屬小玩意兒──一顆鈕扣。

  「你見過這種鈕扣嗎?這可不是我的鈕扣,也不是我的什麼衣服上掉下的。是今天早上我起床時撿到的。」

  她把鈕扣放到桌子上。鮑克先生湊過身子,檢查了一下。

  「這是列車員制服上的鈕扣。」

  「對此可以有一種很合理的解釋。」波洛說。

  他把身子很有禮貌地轉向美國老太太。

  「太太,這顆鈕扣可能是從列車員制服上掉下來的。不是他查看你的包房時掉的,就是昨晚為你鋪床時掉的。」

  「我簡直弄不明白,你們這些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似乎除了跟人作對,再也不幹別的。聽我說,昨晚臨睡前,我有看一本雜誌。關燈前我把雜誌放在小箱子上,小箱子就在靠窗口的地板上,你們注意到了嗎?」

  他們都對她說,注意到了。

  「那就對了。列車員在門邊瞧了瞧我的床下,然後起進來閂上與隔壁相通的那扇門,可是他沒挨近過那扇窗。今天早上我就在雜誌上面發現這顆鈕扣。我倒要知道,你們把它叫做什麼來著?」

  「太太,我們稱之為罪證。」波洛說。

  這位太太對他的回答似乎感到滿意。

  「要是你們不相信我,那簡直會使人發瘋的。」她嚷道。

  「你提供了最有趣,最有價值的證據。」波洛安慰地說,「現在我能不能問幾個問題?」

  「請吧,非常歡迎。」

  「既然你那麼怕這個雷切特,怎麼事先不把那扇兩個房間相通的門閂上呢,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是閂上的。」哈伯德太太當即反駁。

  「唔,是閂上的?」

  「事實上,我問過那個瑞典女人──一個討人喜歡的女人──門是不是閂上,她說閂上的。」

  「你自己為什麼不親自去看看呢?」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